嗅着鼻尖的香氣,回味方才的言語,柳依依心中五味雜陳。
多麼美好的告白啊,多麼讓人激蕩的少年。
連她這株未曾品嘗過戀愛滋味的老樹,都差點春心萌動,在原地開出一朵花來。
隻是,她不能。
二十年的現代教育,讓她無法忘記自己的年齡,也無法面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談情說愛。
在她過去的那個世界,即使那般包容,如此情形也會曆經諸多抨擊。
她未必受不了那些抨擊與阻攔。隻是眼下,她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
或許,她還不曾正視過自己在這異世的身份。
身體與魂齡的割裂造成的鴻溝,她還無法邁過去。
再者,她不過一抹遊魂,也不知哪天會突然而去,若再留下那般深的牽扯,傷人傷己。
收拾了心情,柳依依回到了櫃台。
目之所及,已然是純情少年纖弱的背影,和跟在其身後的顧安頻頻回頭的笑顔。
沒過多久,柳二牛又咋咋呼呼地跑了回來,手中還拎着不少油紙包。
“付大哥呢?”柳依依問。
“走了啊,”柳二牛舔了舔嘴角的糕屑,呢喃道,“不過,走的時候,看起來不太高興。不會是嫌我今日花了不少銅闆吧?”
柳依依長歎一聲,無奈地笑笑。
“咦,姐,你頭上怎麼多了根簪子?”柳二牛又塞了一口點心,朝對方頭上指了指。
柳依依一愣神,擡手往發間摸索,取下一支柳葉碧玉簪,甚是精巧,簪尾上隐約刻着個“依”字。
她心中一顫,摩挲良久,終是拿帕子包了起來。
“姐,你戴着挺好看的,幹嘛收起來啊?”柳二牛疑惑道。
“太貴重了,免得招搖。”柳依依搪塞道。
“哦。”柳二牛随意地應了一聲,便專心品嘗起那一大堆零嘴吃食,腮幫子瞬間塞得鼓鼓囊囊。
“少吃點,留着些肚子,晚上可有宴席呢。”柳依依嗔笑道。
“哪裡的宴席?是有什麼喜事嗎?”柳二牛果真停了手,瞪大了雙眼,無比期待。
柳依依笑了笑,再未作答。
傍晚,落日熔金,餘霞成绮。
天邊一片瑰麗景色,映襯在四方小院正中擺着的那一桌菜肴上,也平添了幾分喜慶。
院中幾人紛紛落座,倒是頭一次聚在一桌。
“诶呦,今日天氣不錯,倒像是有喜事臨門呐。”顧芷瞥了柳依依一眼,促狹地說道。
謝雲起繃着個臉,不辨喜怒,卻也悄聲坐在了離顧芷最遠處。
風清揚那柔情似水的一雙墨玉眸子,直直看向對側的柳依依,眼裡是藏不住的含情脈脈。
柳依依暗暗吸了口氣,這才舉杯起身,婉然道:“所謂——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今日,我以茶代酒,敬諸位同院之誼。”
“怎麼,你們這麼快就要回京都?”謝雲起錯愕出聲。
顧芷也是伸長了脖子,一臉玩味地看向席間對坐的少男少女。
風清揚看向柳依依的發間,卻是空無一物,不由笑容一頓,手上一僵,詫異地擡頭,滿眼的不可置信。
“依依,你要走?”
柳依依默默颔首。
“姐,我們要去哪裡?你怎麼沒跟我說?”柳二牛歪着腦袋,也是一臉迷茫。
“我已經找好了宅院,另租了鋪子,準備再開一家新店。”柳依依不敢看向對面,偏頭看向弟弟,柔聲道。
那是她在福全酒樓那日偶然聽得風清揚的心意時,就在心底做下的決定。而柳二牛被綁那日,沒有在塘坊裡尋到她,也是因為她一整日都在鎮上相看合适的住所和門面。
她想再開個食肆,賣些皮蛋、涼皮什麼的小吃。并借由開新店的名義,趁機搬出來,和風清揚保持些距離。
她們倆,還是隻做朋友的好。
“你不是說,今日有喜事,才擺了這麼一桌麼?”顧芷不解。
“喬遷之喜,新店開張,算不得喜麼?”柳依依嬉笑回應。
衆人默然。
風清揚一張臉煞白:“隻因我今日說了那些話,你就要走?”
“不不,新店經營之事多且繁雜,我若不住得近些,恐兼顧不及。”柳依依閃爍其詞。
“我可以每日送你。”
“你身體羸弱,還是多休養些的好。”
風清揚再欲争辯,卻聽院外響起了叩門聲。
顧安一臉擔憂地看向自家公子,身形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