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擡眼去看,卻是一張陌生的臉龐,面上雖然和煦,可那笑意卻未及眼底。對方衣着華貴,緊挨着瑞王下首,對面還坐了有着一面之緣的大皇子李胤。
他心念一轉,當即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果不其然,白氏笑吟吟地接了話:“經三皇子這麼一說,我還真動了把清揚要回府中當兒子的心思了,就不知王爺是否舍得?”
瑞王似是沒料到,那個自己鮮少關注的孩子,僅一出場,就成為了滿場的焦點,一時面色有些複雜。
側妃何氏見他似走了神,忙出言補救,笑呵呵道:“夫人說笑了。揚兒得您擡愛是他的福氣,往後多走動走動就是了。”
白氏自是笑容滿面地應下。
如此一番玩笑過後,廳中氣氛又活絡了許多。
瑞王緩過神來,換上了一副慈父面龐,示意站在他身後的風懷仁介紹起場中的各位賓客,風清揚一一躬身見禮。
屋中坐着的多是京中王侯貴胄和二品以上的官員,其餘官位不足或品階稍低的,早就安頓在了後院的宴席中就坐。
故此,這一圈人認下來,也沒花多少功夫。
這一番客套完畢,他剛想找個角落躲進去,免得杵在大廳正中太過紮眼,就聽得進門時的那句男聲又在屋中響起。擡頭看去,正是李胤。
李胤看向首座的瑞王,笑道:“方才已見識了二公子送予王叔的壽禮,卻不知大公子獻的是何物?”
瑞王一時答不上來,忙将目光投向大廳中央的風清揚。
風清揚謙遜道:“兒臣不過是臨摹了一幅萬壽圖,比不得什麼奇珍,隻怕要讓各位見笑了。”
李胤不以為然,堅持道:“诶,此時離開宴還有一會兒,不如欣賞下字畫打發些時間。更何況,禮物并非隻有奇珍才算貴重,大公子心虔志誠,繪制萬壽圖耗心耗力,王叔又豈會感受不到你的一片孝心?”
他轉過頭,又對着瑞王打趣道:“剛剛請大公子出來一見,王叔就百般推脫,如今若是連這壽禮也要藏着掖着,王叔可就太過偏心了!”
瑞王面色一皺。
先前二子風懷仁送上萬壽玉犀爐時,他便贊不絕口,表現得頗為喜愛。此刻若是連長子的禮物都不翻出來看一眼,這對比未免太明顯。
他隻得朝門外吩咐道:“去将大公子的壽禮呈上來。”
管家趙複候在門外,聽聞此言,吓得雙膝一彎,躊躇半響,終是硬着頭皮跨入前廳,飛快地往瑞王身側的女子身上掃了一眼,彎腰作答。
“今日所獲壽禮衆多,甚是繁雜,隻怕一時片刻找不出來,耽誤了各位貴人的雅興。”
謝紫珠在一旁突然插嘴,好奇道:“你該不會是弄丢了吧?”
趙複瞬間憋得老臉通紅。
瑞王聞言也沉了臉色,有些不悅。
側妃何氏連忙出來打圓場,強笑道:“謝姑娘真是會開玩笑……”
而後又轉頭看向李胤,面帶讨好:“大皇子若是想品鑒字畫,王爺書房中倒是挂了幾幅名家之作,不如這就讓人去取來,免得幹等。”
李胤并不搭腔,反倒是用右手食指輕敲扶手,搖搖頭,自顧自地歎道:“我本意是想趁機欣賞下大公子的墨寶,可卻也這般艱難。不知是府上故意推三阻四,還是真如謝小姐所說?”
瑞王面色愈發深沉。李胤所言,不管哪一項,都讓他今日面上無光。
何氏瞥見身旁之人逐漸陰沉的臉色,越發不敢多言。
三皇子李恪突然笑了笑,蓦然道:“皇兄多慮了,不過一副畫而已,王叔有什麼可阻撓的。左右不過是這奴才犯了錯,不敢承認而已。”
他雙眸往堂下一瞥,目光冰冷,語氣輕蔑。随後定定看向瑞王身後之人,沉聲道:“懷仁,這府中庶務,你可得幫着你父王督促一二,别再弄出些什麼亂子來。”
風懷仁笑着點頭應下,可聽着那話裡透着的訓誡和不滿,面上笑容逐漸僵硬。
李胤卻在一旁有些不依不饒,指着堂下早已吓得抖如篩糠的趙複說道:“果真是這奴才搗的鬼?難道就這麼算了?”
趙複早已跪伏在地,冷汗岑岑,他看着首座上兩個男主子均是臉如黑炭,不由得把期盼的目光又轉向一旁的女主人。
他剛要張口,就聽見何氏急急說道:“王爺治下一向井然有序,趙管家也一直恪盡職守,此事隻怕有什麼誤會,等今日過後,我自會詳查。千萬别因府中此等小事,擾了各位的興緻,誤了王爺的壽宴。”
之後,何氏又看向站在趙複身旁的瘦弱男子,軟聲道:“揚兒,不如你現場作畫一幅,讓各位賓客品評一二,也讓大皇子不留遺憾。”
風清揚見何氏機敏地把難題抛向了自己,又看着一旁的趙複臉色煞白,雙目倉惶無助,終是于心不忍,沒有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