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李胤又再次轉向柳依依,簡明扼要地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
“以燕家如今的情況,燕士誠在此時重提婚約,反倒有高攀之意,他擔心瑞王嫌他反複,不敢直接登門,轉而想從我這求幾分穩妥,也算耍了點小心思。不過,燕婉清因其父降了官階,自是矮了一頭,也不敢對你太過頤指氣使,與你同嫁清揚,确是更合适不過。”
如此一番鞭辟入裡的分析,倒是暫時打消了柳依依對燕府的疑慮。
而這一場因李胤亂點鴛鴦造成的烏龍,她也無暇顧及,更不能去追究。
如今,風清揚受到風懷仁的指證,深陷殘害父母手足的污名,自己又傷重昏迷。要想撥開迷霧,還其清白,此刻,她更需要獲得這位當權者的支持。
“多謝殿下解惑。”柳依依再次向李胤鄭重行禮。
躊躇了一瞬,她又試探着問道:“民女鬥膽還有一問。殿下當真相信風懷仁所言,是清揚他發狂行兇?”
“衆目睽睽之下,我總得秉公辦理。”李胤不假思索道。
柳依依剛回過味來,就見李胤環視衆人,直言道:“放心吧,此事最終該如何處置,也得等他醒來親口向我說明。”
衆人皆是面色一松,向太子再次行了拜謝之禮。
李胤一走,謝雲起便着人将昏迷的風清揚擡回了疏桐院,又加緊安排府中護衛布防,免得再出什麼岔子。
因事情還未調查清楚,不宜讓太多外人出入王府,謝雲起便下令謝絕一切入府探望者,也向家中遞了消息,簡述緣由,讓将軍府中的幾人勿急、勿念。
等到一切基本安排妥當,已是夜幕低垂,星光點點。
忙活了一天,柳依依自早膳後幾乎水米未進,身心俱疲。韓碩便勸她先去隔壁休息,由他先守夜。
柳依依心知此時不是逞強的時候,也未推拒,随便用了點韓碩特意備下的晚膳,去了旁邊廂房,打算先小憩一會兒,再去同韓碩換班。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被一聲“砰”的開門聲給驚醒。
她方才睜開眼睛,就瞥見一個黑色身影“唰”地蹿了進來,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時驚駭非常,以為院裡進了什麼歹人。
剛想奮力掙紮,大聲呼救,可再猛地定睛一看,卻是陡然驚喜交加,直坐起身,幾乎撲了過去,将對方的胳膊牢牢抓住,大喜道:“你可來了!”
隻因這來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們正苦苦找尋的“神醫”——巫芷。
巫芷被她這一猛撲,差點一個趔趄,可還是穩住了身形,兩指搭在她腕處又凝神細聽一會兒才松開。
然後扒開她仿若八爪魚般的手臂,一臉嫌棄地撫平滿是褶皺的衣袖,往旁邊的椅子上豪邁一坐,又灌了口茶,才輕哼出聲。
“啧,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麼見面第一句,都是這個,真老套。”
那熟悉的傲嬌嗓音,讓柳依依頓覺眼眶濕潤。
她的好朋友、好姐姐,還是回來了。她沒有失去這份難得的情誼。
還未待她好好消化這失而複得的喜悅之情,就聽又有一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邊走邊喊。
“哎呦,我的神仙诶,等着你救命的在隔壁躺着呢,哪是她啊。她能吃能睡的,能有什麼事兒。”
謝雲起急得直跺腳,想直接去拽人又怕惹毛了她,手剛伸出去又縮了回來,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韓碩适時在後面露了個頭,謙恭道:“能否勞煩顧神醫移步,也替大公子把把脈?”
柳依依被這一鬧,徹底清醒過來,忙穿鞋下榻,攙起巫芷的胳膊就往外走,急急道:“對對,我的好姐姐,我的活神仙,你趕緊救救清揚,大夫說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巫芷便被這三人像供一尊活佛一樣,請進了風清揚的卧房。
于是,在六隻眼睛的殷切注視下,巫芷不得不将一動不動的風清揚仔細診視了一番。
而後,一歎。
隻這一歎,歎得其他三人皆是一抖。
謝雲起最先湊了過去,扯着嗓子道:“真醒不過來啦?連你也沒辦法?”
柳依依則不由自主地抓緊了巫芷的胳膊,全身緊張到發顫,嘴唇哆嗦着,剛想張口,就聽巫芷慢悠悠出了聲。
“哎,這個病殃子,我才走了幾天呐,就又搞成了這樣,還傷得這麼重。啧啧,真是命途多舛、多災多病呐。”
傷重?柳依依在一旁聽得心中直咯噔,手下一緊,便不自覺多用了幾分力。
“哎喲!”巫芷不禁疼得驚叫一聲,抱怨道,“你這牛勁兒,别亂使啊。真要是把我這條胳膊給掐斷了,我還怎麼給他治病?”
柳依依吓得立馬松開手,連聲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她腆着臉問道:“所以,顧姐姐是有辦法治好的,對不對?清揚他,肯定能醒過來的,是不是?”
“诶诶,我可沒這麼說啊。”
看着對方充滿希冀得近乎魔怔的雙眼,巫芷頭一次心尖上打了絲顫兒,沒敢全然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