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忙你的,同我說說便成。”
林姝樂道:“的确是在忙,但忙着捉泥鳅給大家加菜。”
周野之前去了山裡,沒吃過林姝做的泥鳅,聞言提醒道:“泥鳅土腥味兒太重,難以下咽,需得醬油黃酒去腥,而且量要足。家裡沒有這些。”
都說柴米油鹽醬醋茶,但甜水村窮,能吃飽飯就不錯了,飯菜裡基本隻放些粗鹽,連油都少放,更遑論醬醋這些調料了,姜是不買的,野蔥野蒜山裡采,全靠這些增味兒。
這年頭沒有農戶為了吃一道泥鳅便又是浪費醬油又是買黃酒,如此未免本末倒置,窮人家可吃不起,但若隻放些許鹽的話,那撲鼻的土腥味兒,叫窮苦人家怕是甯願吃細糠都不願意吃這泥鳅。要不然這田地裡這麼多泥鳅除了村裡幾個皮小子,怎的沒有人捉呢?大家又不是傻子。
豈料這話一出,林小蒲突然咧開嘴笑,“嘿嘿,阿野哥哥前兩日去山裡了,沒吃上阿姐做的泥鳅,阿姐有去腥妙方,一點兒都不醒,好吃的哩!”
林姝笑道:“沒那麼誇張,還是腥的,但不至于難以下咽了,怎麼說都是一道肉食。”不過她沒想到周野在吃食上頭還挺懂的,知道醬油黃酒去腥。
周野聽到這話,隻略遲疑了一下,便也卷了褲腿下地,“那再多抓幾條。”
接下來,林姝和林小蒲皆看得咂舌不已。
周野自來林大山家中後,日日都是去田裡幹活,偶爾去一趟深山,還是頭一次露這麼一手。
林姝覺得自己抓泥鳅已算是經驗老道了,但有周野這麼一對比,她這點兒經驗頓時就不夠看了。滑不溜秋的泥鳅到了周野手裡竟好似一點兒都不滑了般,那是一抓一個準。
短短一刻鐘,木桶裡便又多了八九條泥鳅!
林姝打趣道:“就這般捉上一個時辰,田裡的泥鳅都要被你一個人捉完了。”
周野輕松拎着那木桶上了田埂,一邊清洗腿上污泥,一邊解釋道:“這東西生得多長得快,又命硬,旱天也能活,是捉不完的。咱們田裡的捉完了,又有新的從水溝裡溜進來,其他田裡的泥鳅也會鑽過來。”
林姝聽得靈機一動,笑眯眯地道:“晚食做給你吃,你若喜歡,那咱們日日都來捉,正好用來填你的饕餮胃。”
泥鳅沒人吃,正好便宜了她,這玩意兒雖然土腥味兒重,但營養價值豐富,礦物質和維生素比一般魚蝦都要高,又因這泥鳅除了吃小蟲還日日吃泥土,鐵元素尤其高。這樣的高鐵食物乃絕妙的補血食物,小蒲這樣的正該多吃。
林姝和林小蒲到田邊溝渠取清水将手臂小腿和臉蛋一一擦洗幹淨。
看了眼那已經收拾好、背對着二人的周野,林姝微微一笑。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她的确在周野這個糙漢身上看到了一種紳士風度,髒活累活都主動幹了,不該看的地方也絕不多看一眼。
這糙漢還挺愛幹淨。今晨也不知是何時起的,她收拾妥帖出屋的時候,對方已經用昨日剩的香柏艾草洗發水洗了頭。地裡刨食的農夫,一雙手雖很粗糙,指甲縫兒裡卻不見一點兒黑泥。
興許是這幾日的鄉野生活太安逸了,林姝還有那閑情逸緻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像上輩子,一天天的淨想着怎麼填飽肚子了,男人都顧不上多看一眼。
周野見兩人收拾妥帖,叫兩人走在前面,自己拎着木桶落後幾步跟着。
林姝心裡好笑,外人面前也要避嫌麼?若不是小蒲信誓旦旦說周野會面紅耳赤,她偷偷觀察下來也是如此,她是真覺得周野不喜歡自己。
林姝腳步一慢,同他并排走在一起,哪怕遠處有三三兩兩的村民路過,也不在意,“阿野哥哥可知哪裡有磚瓦賣?”
周野本想提醒一二,她若另有嫁人的打算,便該遠着些自己,但見她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這種話如何都說不出口,于是隻好将心力轉移到了那問題上,“鎮上才有的賣,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在想,等以後家裡掙了錢,就修一座青磚綠瓦的大宅子。”
周野欲言又止,最後卻隻是順着這話嗯了聲。
林姝知道他想說什麼,磚瓦肯定很貴,村裡裡正家都是土房子,她卻做着這樣的美夢。所以蓋磚瓦房這件事她也隻是先寫在小本本上,又沒說馬上就蓋。
一大桶泥鳅拎回院壩換了清水後,林姝便跟着周野一起去了河邊。
家裡離浣衣的大河略遠,想要将砂石鋪滿整個魚池,不知得來來回回地多少趟。
“底下鋪上這樣的一層粗砂石,然後再在砂石上頭鋪上這種圓潤的鵝卵石。”林姝在河邊抓了一把砂石,又挑了幾塊鵝卵石給周野瞧。
周野聽完她的要求後,嘴上沒有抱怨一句麻煩,反倒給了她一個準話,“我去高阿公家借兩個畚箕鏟砂石用,明日你那魚池子應該能鋪得差不多了。”頓了頓又道:“你去玩你的,我不用你幫忙。”
“誰在玩了,我做的每件事都有其用意。”林姝輕哼一聲,軟軟的像是在撒嬌。
周野側身背了過去,偷偷兩記悶拳捶向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