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的旌旗在擂台上招搖,布滿陳舊的血迹的旗面時不時遮蓋了布滿蕭蕭術法刃氣的台下。旌旗下巨大敞亮的擂台身影纏鬥亂如麻,周邊看台觀衆遍布,亦是随着那亂麻喧鬧張揚。
擂台斜上方,一方浮空的高台作為着宣講台占據了擂台的最好觀景位,俯視群下細看鬥法。
擂台上未逸散盡的術法靈力痕迹轟然而起,原本幹淨整潔的台面已經徹底毀壞殆盡,在擂台上三個呈掎角之勢的幹淨少年面前顯得過于破敗。
一位穿着繁華斑斓圓領作戰服的女子,雙手抓滿玉牌。眉中點着花軸,瑰紅色的豔麗姿采,長發盤起,眸光閃爍傲慢了然,她格外冷淡地向剛剛把她一塊玉牌掀飛的另一位女子望去。
女子穿着簡單,黑色左襟武服,長靴綁腿,隻是衣着針線看起來格外緊密。她右手持一把鋒利黑劍對着玉牌女子。面容幹淨,溫和張揚。眸發極黑,笑意張揚,風發意氣無數。左手微微擡起,閃爍着霓光,對準另一位對手。
最後一位是擂台上唯一的男子,穿着規整,暗繡白衣,發絲全部冠起,手持長銀劍時刻警惕。外表清正,眸下眼睑分别兩顆赤如血的紅痣。表情很是冷淡,眸光鋒利。
黑衣女子名為朝攬雲,她表情溫和靜斂神思,将劍橫在胸前,随時準備着再次對招。但這過于溫和的神情,卻在這種場景顯得有些傲氣了,至少讓玉牌女子有些磨牙作怨。
她等待出招時機,劍面反射着與她成掎角之勢的兩個人的倒影。
不遠處看台上音修們載歌載舞,激烈的旋律如同戰曲,越舞越快,越奏越響。
一陣點燃的香灰氣傳來。
是高台宣講将那最後三分鐘的香點上。
時間緊迫,三人再次起勢,一同沖向了擂台中央,刀光劍影,聲聲嗡鳴。
直至術法靈力再次四起,煙霧驟現遮蓋了整個賽場。
香将燃盡。
大會的主持人走上了那個浮空高台準備宣布名次。
風使過。
煙霧中顯現出了三個身影。
兩個或跪或伏。
站立者抖了抖武器,它上面沾染的鮮血滑落在地。
“本屆九龍朝巅會前三名——”
旌旗還在飛舞,殘血舞動如同桃花點點。
——
朝攬雲是東境太初宗的一位弟子,她今年十六,一直随宗門的師祖在外遊曆。
而這樣的生活馬上就要結束了。
東境桃花林裡的一所小屋裡。
桃花樹下的石桌落滿花瓣,朝攬雲走出屋子,一身紅衣,趴在桌子上落落寡歡看着花瓣飄落。
花瓣飄到她的肩頭。
“我們明天回宗。”
較遠處竹籬笆牆旁,坐在竹椅上的師祖看過來,突然開了口。
“怎麼就回宗了?”
朝攬雲聽到這句話趕忙擡起頭來,神色錯愕。
她碾了碾腳底的花瓣,心情頗差,一臉不願數着落在她眼前的飛紅。
“小白不是說還會回來找我們嗎?”
“懶雲。”師祖看着她歎了口氣,“九龍朝巅會就要開始了,隻有得到了前十的名次你才能去昆侖去歸墟,你才能去其他世界,你不是想找到妖魔異化為怪物殺戮人們的原因嗎。”
“你不是想幫你的朋友們報仇嗎?不是想解決異化怪物殺人的情況嗎?”
師祖看着她動搖的目光繼續說。
朝攬雲抿了抿嘴角。
前不久,桃花林不遠處那所旅舍裡發生了異變,她的友人們好似都死傷大半。
小白也回家了,外面對他來說還是太危險了,她已孤身于外。
她看向師祖,就連師祖看起來也有些老态了,須發皆白,手中持着一把拐杖。
雖然隻要和他交過手的人都知道這隻是僞裝。但是在他每次刻意露出老态提出要求時,朝攬雲從來都不會違逆。
衰老是時間的力量,與死亡一樣,同樣代表着離别。
但她還是沉默了片刻才妥協開口:“我要收拾一下,給他們留信。”
師祖捋着須點了點頭。
他的聲音如同歎氣卻又松了口氣。
“去收拾吧,以後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就算已有預期,朝攬雲還是不免黯然神傷。
她在這裡度過了八歲到如今的全部時光,至今便要全部結束。
“我知道了。”
她應答一聲就進了草屋,思考片刻,開始沾墨寫信。
“吾,汝們之友人——度靈小友,現已歸宗門。友人勿念,吾将日日念卿們,常思常念。”
她的字很規矩溫和。
如同她的性子。
“若小白再來,屋舍皆盡随汝用。”
朝攬雲手腕一頓,看着桌案上的字帖,一時不知該繼續落筆何字。
筆尖躊躇,墨色落下了濃厚潦草一點,暈開了信紙的末頁。
她隻得潦草停筆,收起了信走出屋,把信埋在她們過往寶藏的通信處。
“我們明早就走。”
師祖看見她出了門再次緊接着開口。
朝攬雲停下了腳步。今年桃花極盛,她的腳畔就堆了一堆落花,她抑制着心頭的煩躁腳尖随意踢開了那花堆。
花瓣散落。
師祖站起身垂下眸去看她。
年方十六的少年身材纖長看起來很是健康,她的臉頰鼓着些彎度,眸發極黑,紮着長長的馬尾,脖頸後方有一條并不明顯的疤痕,紅袍鮮豔,發帶飛舞。
行動時臂膀明顯可以看出附着些薄肌,黑色的長靴綁腿,長眉入鬓,丹眸含笑,霞光不遮眼,已經是個半大少年了。
可還是這麼幼稚,他暗念,時間已經不夠,不管如何計劃都要施行了。
師祖眼裡藏着數不清的思緒。
“我知道了。”
朝攬雲應答一聲,很快盡量将剩餘事物處理好。
桃花林暗得快,亮得也快。
曦光漫過天涯,朝攬雲跟着師祖禦劍行于天際。
她腳下的劍嗚嗚作響,細長堅韌的一把少有的烏黑色長劍,是在她十歲那年被一位友人贈于的,名為烏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