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前一秒還罰陸暄跪在大太陽底下抄佛經,下一秒卻說不定已經把罰他的原因都忘了,雖然表面上還沒什麼好臉色,可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隻不過是一時半會拉不下臉來罷了其實心裡早就不怪罪陸暄了。
大智若愚,不過如此。
也無怪紀嶽連能在一衆行伍中間脫穎而出,在戰場上無牽無挂,一心隻有打仗和勝利兩件事的人可不多見,這種擇一事便終一生的一腔孤勇更是萬裡挑一。
在紀淼淼這個半大女兒面前,他也從不端着裝着,說什麼幹什麼都光明磊落,從沒在乎過自己的出身,更不會對旁人那些不痛不癢的指摘耿耿于懷了,因為他太知道自己有什麼,又想要什麼了。
這樣一個人,會在不久之後做了外通敵國的奸細,企圖謀反嗎?
紀淼淼是絕對不相信的。
《誤夢》中将軍府被抄家的劇情紀淼淼其實并沒有細看,那時已經到了她閱讀的疲憊期,看夠了陸暄之前有多麼慘,隻想趕緊看他報複仇人,因此讀到這裡的時候隻顧着拍手稱快了,反而忽略了很多邏輯上的細節。
然而既然已經到了這裡的世界,卻容不得她不細細思考了。
既然如今的紀嶽連做不出來,那是他在從現在開始到将軍府被抄家之間這段時間之内經曆了什麼變故,以至于性情大變嗎?
還是紀嶽連的謀反真的隻是由陸暄一手策劃的,一樁完全虛構的冤案?
又或者,還有别的什麼人,對這件事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影響……
光是想到第二種可能性,紀淼淼就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可即便隻與陸暄相處了這短短幾天,紀淼淼心中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不是這種人。
算了,反正離事情發生還有幾年,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下來的幾天,紀淼淼覺得自己簡直過得像頭家養豬,吃了睡睡了吃,每天早睡晚起,精神倍兒棒,不僅什麼也不用操心,甚至還有空鍛煉身體,比在現實世界裡每天被高等數學支配的生活舒服多了,如果每天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紀淼淼覺得,自己簡直快要樂不思蜀了。
她大病初愈,紀嶽連不知是不是得了什麼創傷後應激綜合征,不管每天公務再繁忙,都要來看看她,甚至因為怕紀淼淼過于懂事瞞着他什麼,還要探探慎兒的口風,諸如“姑娘今天吃了幾碗飯”、“心情是否愉悅”、“有沒有頭暈乏力”這樣的問題紀淼淼聽得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他卻真的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問,甚至還誇張到需要記錄下來。
不過紀嶽連此舉倒是給了紀淼淼一些靈感,若說煩惱,她這幾日唯一的煩惱大概便是陸暄的事情了。
鑒于她當時看小說時并不怎麼仔細,一目十行得不知錯過了多少當時并不在意、現在卻至關重要的細節,現在想來悔不當初,她甚至還企圖用點數向系統換取作弊機會,但系統卻告訴她,因為她現在已經做出了與原劇情不同的行為,現在劇情走向乃至整個世界都已經發生了變化,所以她就算仔仔細細再看一遍原著也沒用,因為那對她來說已經是一團廢紙了。
未來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包括當初寫出《誤夢》的那位無良作者。
于是紀淼淼束手無策,但腦海中千絲萬縷的線索又實在太多了,仿佛一團被貓主子玩亂了的毛線球,她捋順了後面的便又弄亂了前面的,越想越煩。
而紀嶽連的舉動卻恰好給了她靈感,既然用腦子想不清楚,那就寫下來算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古人誠不欺我。
決定好的第二日她便向紀嶽連要了紙筆,說是為日後讀書寫字做準備,不給紀家丢臉,少不得又被紀嶽連熱淚漣漣地誇了一頓,當天就給她弄來了文房四寶,還有一個剛學會研墨的慎兒。
紀淼淼大筆一揮,洋洋灑灑寫下了八個簡體大字——穿越狗的自我修養。
慎兒在一旁想破腦袋也沒想起來這八個字都念什麼,隻得不恥上問道:“姑娘,您這寫的是什麼啊?”
紀淼淼神秘一笑,她當然不能寫慎兒能看懂的大雍朝的字,雖然她目前也并不太會,不然還怎麼體現她身為穿越者的金手指,當即答道:“這叫簡體字,是昨晚有一神仙托夢給我,傳授給我的,說以此字體書寫,下筆如有神。”
慎兒将信将疑:“還有這麼神奇的事?”
紀淼淼心想這傻丫頭果然說什麼都信,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勾出個神秘兮兮的笑:“你姑娘我會騙你?記住,這事千萬不能告訴别人,不然……”
她豎起食指,向上指了指。
慎兒立刻吓得噤了聲,小雞啄米一般點點頭。
紀淼淼低頭偷笑,心想這小姑娘可真好騙,低頭時卻已變了表情,提筆寫下第一行便是——
将軍府于三年後被抄家,疑似陸暄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