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飛瓊心生警覺,不動聲色地将跑過來的赫芙拉護在身後,言笑晏晏:“是您啊,您怎麼在這裡?”
吉圍明顯對她見風使舵、狐假虎威的樣子感到不屑,開口斥責:“我兄弟好心想邀請你騎馬回族,你不僅不領情,反倒是倒打一耙、狐媚惑主!我兄弟現在還在病床上躺着!”
“呸!賤貨!”
罵得太髒,謝飛瓊安撫地拍了拍身後有些發抖的赫芙拉,明白過來這人是來尋絡腮胡的仇來了。
她冷淡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倒打一耙了?”
吉圍高聲道:“若不是你,少主怎會誤會我兄弟的意思,讓手下将其打成殘廢?!你還不承認!”
殘廢?
此話一出如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引發人群一陣讨論的漣漪。
謝飛瓊也有些驚訝:“那絡腮胡癱了?”
再一想想又覺得合理,畢竟那個小孩可是直接拿着鍊枷擊中了絡腮胡的脊椎,不死也殘,下手狠辣。
“少主讓人打的?”
“那也太殘忍了吧……”
“就是啊,都是自家兄弟,至于下手那麼狠嗎?”
“難不成真是為了這個女人?”
骊族衆人不善的目光紛紛投向謝飛瓊,人群有意無意地遠離她,将中間讓出一塊空地。
謝飛瓊心知不妙,輕輕推了推老婆婆和赫芙拉,用眼神示意她們抓緊離開,不要被自己扯入漩渦。
老婆婆猶豫了一下,用擔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牽着赫芙拉悄悄離開了。
見人離開,她也不再唯唯諾諾,心知這群異族人本來就歧視,再讨好也沒什麼用。
“您這話可全說錯了,小女子擔待不起!”她也高聲道,聲音清亮,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
“我當日可聽得分明,那絡腮胡欲對我行不軌之事,少主前來制止他卻轉頭以極其肮髒污臭的詞彙辱罵少主與首領!少主這才出手教訓!你不要颠倒黑白!”
她話說得聰明,一下子将絡腮胡的受傷由“欲行好事卻被打”的無辜變成“惡意中傷所以挨揍”的活該,衆人的讨論聲一下子更大了。
吉圍眼一瞪,立刻怒叱:“胡說!你有何證據?!不要血口噴人!”
他身後,有一些他原先的隊友和朋友走了過來,漸漸對謝飛瓊成合圍之勢,每一個都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看着一個能打十個她。
謝飛瓊不僅不畏懼,反倒是聲音一冷:“證據?你污蔑我時怎麼不講證據?!”
“我們不妨就等着伽爾少主來,看看此番究竟是誰對、誰錯,誰是惡意中傷,誰才是真的無辜!”
“我呸!”吉圍身後一個人站出來,幾乎是指着謝飛瓊鼻子罵,“你個賤人——”
他話沒能說完,因為謝飛瓊突然暴起,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
謝飛瓊突襲,使左手而讓人毫無防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
那人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腦中一片空白,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竟是被這一巴掌扇出了三步開外!
他趴在地上,右臉飛速充血腫起,瞪大了眼睛,含混道:“你!你竟敢打我!”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裡面竟然掉出來一顆牙!随即口水混着血水緩緩流出他的嘴角,臉上沾着沙子,整個人狼狽不堪。
謝飛瓊打完就撤,好女不吃眼前虧,趁着所有人都驚掉眼珠時她一個騰空!啪啪啪地踩着圍觀人群的肩膀跑了!
吉圍氣得顧不上潑髒水了,上蹿下跳地叫着:“抓住她!抓住那個燕人!”
場面一時陷入混亂,圍觀人群被他們幾個士兵擠得東倒西歪,有不慎摔倒的被慌亂的人群踩了好幾腳,哀叫聲不絕于耳。
同時由于不斷有人在往祭壇送物資,謝飛瓊的逃跑之路也不算很順利,情急之下她故意變換了聲線,大喊道:“打人啦!打人啦!有人被打死啦!”
這話純粹是在攪渾水了,謝飛瓊眼見着要被抓住,突然瞥見前方一個男人長得不似骊族,心思電轉。
她一把撲了過去,哀聲道:“大哥!大哥救命啊!這些人因為我是燕人就要把我抓走!救命啊!”
果不其然,骊族裡面雖然燕人和其他族人數量少,但并不是沒有,大家受壓迫許久,很容易就被激起了仇恨。
那大哥倒是義氣,操着一口帶口音的塔爾語,一把把她護在了身後:“什麼?!小姑娘你先别怕,老子保護你!”
謝飛瓊眼尖地發現不遠處路過了一支隊伍,他們身材消瘦,卻各個背着一大包沉重的東西,看着都是中原人。
這些應該就是被俘虜的燕奴了。
吉圍匆匆趕到,整個人像一隻暴怒的獅子,氣得幾乎毛都要豎起來。
謝飛瓊忍着聽他口出惡語,揚聲道:“就因為我是燕人,你就要這麼對我嗎!”
這一聲着實響亮,吸引了旁邊如死屍般麻木的燕奴。
“因為我是燕人,所以你們才可以心安理得地排擠我、非禮我、诽謗我嗎!因為我是燕人,連靠近祭壇都不被允許嗎?!但是在祭壇上幹活的不都是燕人嗎!”她聲聲如泣,帶着痛心疾首,燕語說得清晰嘹亮。
同時她還不忘帶上其他部落,“若非無奈,誰願意在這裡受你們冷眼和歧視?!誰願意在這挨打挨罵隻為了換一口吃的?!”
話說得錐心,一些骊人百姓意識到些什麼,開始遠離這場紛争,但是那些被當作底層人的俘虜可完全就是另一種心态了。
沙漠之間部落紛争是常态,對待俘虜是什麼态度大家心照不宣,可要是這份“優待”落到了自己頭上,誰又能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