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我關于童年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不過我記得那時候确實很幸福。”謝飛瓊聳了聳肩，“我家非常有錢，在當地也算是一個大家族，家裡住了各種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

謝飛瓊簡單講了講以前的生活，不是她不願意細說，實在是記憶太模糊了。

“後來……”謝飛瓊停頓了一下，回想起了那噩夢般的一天。

那天是個什麼樣的天氣？謝飛瓊記不住了，也許是雷雨天，那天的潮濕蔓延了她的整個後半生。

她還在和小夥伴玩，突然娘親沖了進來，領着她、呼喊着那一群孩子，就要去地窖裡躲起來。

她茫然失措，彼時尚且短小的腿腳跟不上娘親的步伐，她幾乎是被半拖半拽着逃跑。

“娘！怎麼了娘，發生什麼了！”她驚慌失措，吓得眼中含淚，但是沒敢哭。

娘親的臉很模糊，她指揮着大人把孩子們都藏了起來，自己帶着她跑到一處暗門，把她推了進去。

娘親聲音嚴肅而冷酷：“不要出來！在裡面待着！”

那時候的謝飛瓊還是膽小又聽話的，她隻好躲在暗門後，焦急地聽着外面紛亂的腳步聲和爹娘的大喊聲。

發生什麼了？

小小的謝飛瓊并不知道即将要發生什麼，她隻是本能地感到不祥，眼淚無聲地流，她捂着嘴巴不敢吭聲。

慘叫聲、哀号聲和怒罵聲不絕于耳，他們家實在太大，裡面也住了太多太多的人，一場屠殺持續了一整個晚上。

一整個夜晚，謝飛瓊就這麼靠在牆角，聽着親人們被屠戮的慘叫。

有一些孩子的藏身之處被發現了，也被揪出來殺掉了。謝飛瓊默默流着淚，直到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醒來的她還在暗門後面的密室裡，外面卻已經恢複寂靜。

以往絮絮叨叨永遠不停地人聲已經消失，連夏日聒噪的蟬也閉口不言。

血腥氣從暗門極小的縫隙中鑽了進來，那股鐵鏽一般的臭味讓她幾欲作嘔。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一點門，門外已經空無一人，地上躺滿了她親人的殘肢斷臂。

自此，謝飛瓊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徹底結束。

她找到了慘死的爹娘。人類死亡的醜陋模樣吓得她魂不附體，可她絕不能放任自己的爹娘就這麼在青天白日之下腐爛。

于是小小的她拿起了鏟子，一點一點地挖了一座墳，将他們僅剩的半邊身子埋了進去。

這是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你不知道，那時候真是吓死我了！”謝飛瓊啧啧兩聲，搖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把我吓得整整三年說不了話，後來遇到了師父，症狀才好點。”

謝飛瓊唏噓道：“可惜我師父比較窮，我再也沒過過以前那種富貴日子了。”

她仰頭将烈酒一飲而盡，酒不好喝，太燒嗓子，疼得她腦筋抽搐。

阿薩伽靜靜地看着她，謝飛瓊受不了這種目光，給他也倒了一杯酒，杯口擠到了他的嘴唇：“你别哭，快點喝酒。”

阿薩伽不情願地接過去，小聲不滿：“我才沒有哭。”

謝飛瓊點了點頭，慣常敷衍道：“好的好的，你沒有哭。”

阿薩伽懶得跟她犟，暈暈乎乎的腦袋說不出什麼安慰人的詞，尤其是謝飛瓊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需要安慰。

像是在講其他的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被一場屠殺完全改變了的人生。

他隻好也跟着勸酒：“那你也喝。”

謝飛瓊撇了撇嘴，吐槽：“你這是什麼酒啊，難喝死了。”

阿薩伽贊同似的點頭：“确實很難喝。但是這是我們這最常喝的一種酒，用一些植物釀造而成，不好喝，但是酒勁大。”

看着人因為醉酒而霧蒙蒙的眼睛和泛紅的臉頰，謝飛瓊暗道：酒勁确實挺大。

不過可惜，她對酒耐受很強，也算是一種天賦了。

“桂花酒，你喝過嗎？”阿薩伽突然說了一句燕語。

謝飛瓊左手托着腮看他：“喝過，江南那邊喜歡産這種花酒。”

“好喝嗎？”阿薩伽問，遺憾道，“我娘親跟我說過，這種酒是用一種黃色的花釀造的，喝起來有一種淡淡的甜。”

“艾爾塔沒有桂花，我們也不喝花酒。”

謝飛瓊想了想，回答：“還行，我對酒沒什麼鑒賞能力。”

她不走心地安慰：“沒事，等我找到師父離開後，我從中原給你寄酒回來。你想喝啥都有！”

她随口畫下的大餅阿薩伽很開心地吃了下去，眼睛彎彎：“好，那我等你。”

真乖。謝飛瓊也笑眯眯的，趁機捏人家的臉，算作揩油。

“你不要動手動腳！”

時間一轉來到幾天後，謝飛瓊一直百無聊賴地待在自己的帳篷裡，自己跟自己玩。

阿薩伽自從那天喝醉酒之後就也沒跟她聯系過，可能是害羞了。

欲速則不達，謝飛瓊決定先順着他，拉開一點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