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志咽了口唾沫,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他對衛小婉的感情不僅僅是恨那麼簡單。衛小婉讓他在陰溝裡翻了船固然可恨,但他更恨的是上天的不公。
總有一些人是上天的寵兒,他們能打破命運的桎梏,改寫自己悲慘的結局,就像衛小婉。
還有些人明明前途一片大好,甚至還得到了天大的機緣,偏偏就能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最後一敗塗地,連性命都搭了進去,就像劉鎮明。
但是還有一些人,被圈進夾縫裡,無辜被牽累,倒黴透頂。
在他心裡,這個倒黴透頂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朱大志面色猙獰了那麼一瞬,很快又恢複如常。
他緩緩的把腿從桌子上收了回來,傾身過去,一瞬間變得張狂邪肆。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他陰鸷一笑,緩緩站起身,“這場革命會持續十年,你猜,成王敗寇,到時候又會是誰倒台呢?”
“等這場革命結束,我一定會回來的。在此之前,你行事可得小心一些,别等到我回來了,連你的屍體都看不到。”
他說完,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兩名公安面無表情的跟上,像是根本沒聽到這間小小的審訊室裡,剛剛經曆了一場什麼樣的對話一般。
祁姓青年又坐了半晌,才擡手搓了搓自己僵硬的笑臉,緩緩走出了審訊室。
不可以讓這個人離開郭縣。
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要趕快給上頭去個電話,無論如何,不能放他離開。
而此時的衛小婉,根本不知道這麼多暗潮洶湧,她叉腰站在村西的小溪邊,兀自傻樂呵着呢。
此時正直春夏交接,溪水清澈涼爽,小溪邊水淺的地方,有成片的蝌蚪栖息,岸邊的青草叢裡,偶爾還能看到全身碧綠的小小青蛙一跳一跳的逃跑。
李老頭站在小溪中央,褲腿挽得高高的,對着裡面成群的小魚苗使勁撲騰。
在他們不遠處,小劉也踩在水裡,他胳膊上還挂着半道上跟來的蘇火火。
蘇火火不比他兩個哥哥心思細膩,跟着來野外玩了一會,早就放開了,這會吊在小劉的胳膊上打吊溜,頑皮得不行。
五六歲的小孩重量着實不輕,而且蘇火火最近還胖了不少。衛小婉好說不行,不顧小劉的勸阻,闆眼吓唬道:“你再不下來,一會我們去摘野山莓,不帶你去!”
這個威脅無賴,但對小孩特别管用。蘇火火呲溜一下滑了下來,皺着鼻子朝衛小婉哼氣。
衛小婉叉腰,“水裡石子那麼多,你賴在劉叔叔身上,你劉叔叔萬一摔倒了咋整?”
蘇火火腳上穿的是在Q城新買的涼鞋,倒是方便了他踩水。他是個心大的,很快就忘了挨訓的事,一會兒把水踩得水花四濺,一會兒又蹲在河裡撿小石子,屁股全被水泡濕了也不在意。
這附近沒有别人,有警衛員保護李老,小劉把心思分給了身邊的這個小不點兒,時不時的提他一把,以免他坐在水裡。但也沒有什麼用,小孩很快就會忘了這事,再一次弄濕了褲子。
他在水裡挑挑揀揀半天,把認為最好看的幾塊小石子捧在手裡,找幾個大人炫耀了一圈。
“你看,這像不像徐大壯玩兒的玻璃珠?”
小石子被溪水沖刷得圓潤光滑,蘇火火又是專找漂亮的挑,乍一看還真和小孩彈的彈珠有些相似。
衛小婉頭點到一半,突然想起她利用時間模拟器燒制的那一爐茶具,便是仿的汝瓷。
現實生活中,很多材料都難得,但也有一些材料是可以找到的,就比如她手裡的這一把小石子兒。
衛小婉臉上的笑越來越大,她拍拍蘇火火的小腦袋,笑道:“你做得很棒,如果能找到更多這麼漂亮的小石子,我明天給你買燒雞吃!”
蘇火火眼睛亮得驚人,趕緊把小拇指伸了過去:“你說話算話!”
衛小婉一點不心虛的收起那把小石子,和他拉鈎:“當然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