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确實是留下線索的最佳載體之一，如果想傳達什麼隐晦信息，失憶前的自己這樣安排也合理。但一想到晚上睡覺前，還要有那麼大一個006号要杵在床前給她念故事，師染青又覺得有點奇怪：

指定006号親自讀是有什麼特殊用意嗎？她自己看不是會更快？

等把戀管法認真研讀完一遍，光腦也進入了縮成一個球在桌上來回跳動、引人注意的提醒模式。

師染青關掉鬧鐘，意外地發現陸不語還沒有回複消息，看來她這晚非常忙碌。

藏書室外，黑色大狗版006号叼着童話選集，蹲在門口，見她出來歡快地搖着尾巴在前帶路。

……006号的想法也是難以捉摸，當人不好嗎？但一想起小時候躺在醫院治療艙時，對隔壁準備出院的變身異能者在一分鐘内變換十種不同動物形态跑跑跳跳的羨慕，師染青又覺得很能理解：人類形态有時候仿佛天生就帶了點束縛。

卧室裡布置得很簡約：天花闆是模仿的晴空藍色，還做了雲朵流動的效果。四周牆壁是淺得近乎白色的藍。既放了隻有一個枕頭和一堆毛絨抱枕的雙人大床，也置有睡眠艙。除此之外還有一套簡易書櫃和桌椅，桌上還堆了三五書本。

006号蹲在床邊示意洗漱完的師染青快點。

天花闆上的白日晴空變成了夜裡朗月獨照，四周也相應是漆黑夜幕，明亮的月光灑在床邊。

睡前聽月光下的大黑狗講童話，這本身就很童話，師染青裹着被子想道。室内溫度開得偏低，符合她一貫習慣：總覺得外面越冷，被子裡越溫暖，睡覺的感覺就越幸福。

從這個角度還可以看見006号，雪團一樣的爪子笨拙地翻開折起标記的書頁，壓平，他念道：“大海的深處，水……”

像夏日冰塊撞擊玻璃杯的男性嗓音從小狗嘴裡泠泠吐出。

好出戲，師染青沒忍住看笑了：“噗嗤。咳……小狗雖然可愛，但好像不适合認真講故事。”

籠在月光裡的006号不滿，糾正道：“是大狗體型。”

“覺得可愛的時候，就會稱呼‘小x’，表示親昵的意味。體型再大，也是‘小狗’。”她解釋完想了想，商量道，“要不我換個方向聽？”這邊看着實在是聽不進去哈哈哈……

“不行。”006号按動床邊開關。月亮消失了，天花闆上是近似墨黑的深藍，隻點綴着成群星星的微弱銀光。

這個可見度下，染青看不見他。但是他還可以看清她的臉。

006号放緩了聲音，又從頭開始：“大海的深處，水是那麼的藍，就像世界上最美的矢車菊花瓣……”[注2]

呼吸聲逐漸輕淺綿長，染青睡着了。

黑暗裡，不知什麼時候變回人形的006号坐在床邊，一直念到了故事最後才合上書頁。他掖了掖染青的被角，伸手撥開她睡熟後蓋在臉上的發絲。

染青失憶前斷開了和他意念傳音的安全通道，但是他們早互通過彼此口令。

006号的手指停在她的臉邊蜷了蜷，想觸不敢觸。最後他俯身以額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碰，一觸即分，重新開啟了雙方意念傳音的權限。

清晨。

任勞任怨的牟副局駕着飛行器準時降落在師染青家門口。

師染青開門出來，肩上蹲着的小黑狗有她手掌大小，尾巴在身後惬意地輕搖。

牟傲君吹了聲口哨：“局長的寵物長得好精神。”

通過記憶傳輸艙接收戀管局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項後，師染青其實有特别關注到“允許帶寵物上班”的人性化規定。

完全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她自己就會擁有非要跟着去上班的“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