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掌櫃的擡眼看向李崇,躊躇不前。
秦虎妹看着老闆扭捏的樣子有些煩,撸起袖子,露出堅實的拳頭:“叫你們幹嘛就去照辦,藏着掖着的莫非有鬼不成,嗯?!”
簡安走上去一步,按住秦虎妹,皮笑肉不笑:“哈哈哈,掌櫃的,就是叫你們總管來問問話,有何不可?”
蓦地,門内傳來一陣詭谲的低笑,未見其人,先聞一陰郁的聲音道:“并無不可,給諸仙君讓路。”
随後,一男子負手踱進來,一襲黑色素淨長衫,銀絲挑着遊龍祥雲紋樣,金色盤扣一路蜿蜒到腳踝,腳下踩着一雙黑面白底布鞋。随着那笑聲傳來的,還有叮叮當當的銀鈴聲響,自那男子頸間戴着一隻金螭戲珠璎珞圈上發出。
男子的短發慵懶地散着,薄唇輕勾,一雙狹長丹鳳眼含着笑,劍眉入鬓,悠悠然向衆人掃來。隻聽他高聲道一句:“仙君遠道而來,有失遠迎,萬分抱歉。在下金馬門總管犬良,為賠罪,請諸位上跨鹿台一醉,如何?”
“呵呵,不怎麼樣。”簡安抱臂靠在柱子上,懶懶道。
另一邊,李崇抱拳冷聲道:“酒宴就不必了。吾乃李門朔日真人座下弟子,因有線索表明赤墀閣違反仙家規定,參與凡間仙器黑市交易,特奉李花兩家家主欽命,來爾司查證,還望總管配合。”
聞言,犬良風流十足地一鞠躬,擡手引李崇他們入内院,笑道:“當然配合,諸位仙君請。”
簡安也不客氣,瞥了犬良一眼,第一個踏入内院。
十人四下散開,在内院仔細排查過去。
這家赤墀閣内院是一坐三進四合院,呈“目”字形,第一進是外部的商鋪,越過一扇拱門往裡,便是第二進,西廂房由掌櫃和夥計居住,另一邊的東廂房做了兵器庫和賬房。庭下一叢青竹随風而動,一隻石桌配三兩石凳,桌上放着兩杯尚溢出茗香的茶盞,想來方才犬良和掌櫃正式在此處交談。
其他幾人正将第二進院每一個角落都摸排過去,簡安這厮卻偷懶,躍上院落最高的房檐,跨坐在屋脊上碼着的一排瑞獸中間,擡手擋住愈發熱烈的日頭,俯瞰整片院落。又打眼掃過去,将周遭環境一一瞧過。水上,一名頭戴蓑笠的船夫正撐着杆,貼着赤墀閣的牆根劃過。
她走到赤墀閣的院牆邊緣,蹲下身看去,腳下傳來一聲吆喝:“小姑娘,當心呦,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小心掉下來!”
簡安蹲下身瞧去,是船翁因為羅鍋,身材矮小,穿着灰色麻布短衣,高高挽着褲腿,正撐着船杆,仰頭朝她看來。
簡安振臂躍下房檐,落在水中,濺起幾片漣漪,接着蜻蜓點水般輕輕步上船翁的小舟。她絲毫不客氣,盤着腿坐在船頭,伸手拂過清波,笑問那老翁:“老師傅,這條河通向哪兒啊?”
“哎呦,那可多了,這條河道光在錦官城内就四通八達,流過諸多門戶,上達北甯門,下抵南薰門,往西則途徑邊境的範家村,不過最後所有的支流都是彙入西南的鑼刹河,而後奔騰入海,一去不返。”
“那這錦官城内的河道十分發達喽?”
船翁很是自豪,叉腰道:“那是自然,老身在這河上飄蕩了大半生,這些河道就是錦官城民的衣食父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一輩子都靠水運過活,至少是全家人吃穿不愁哩!”
小舟蕩到一條石橋之下,簡安趁勢躍到橋上,并順手在船翁手裡塞了一塊仙元。船翁還未反映過來,她已經站在了橋頭,攀着石欄,沖老師傅招手:“謝謝您載我一程,告辭,老師傅!”
說罷,簡安負手踱下石橋,沿着河岸晃蕩,還在街邊的小攤上買了塊糖人,舉着嗦起來。等到簡安回到秦虎妹她們所在的那間赤墀閣時,她們已經将整個院子翻了個底朝天。
秦虎妹看簡安進來,沖她搖頭示意。
簡安俏皮地眨了下眼,而後去問李崇:“李大哥,查得如何?”
“沒有任何異常。”李崇臉色很不好,眉頭緊鎖。他想不通,赤墀閣絕對不簡單,那懸挂異常的旗定是暗藏玄機,可赤墀閣一切都太正常了,井井有條得過了頭。
“李大哥,後院的那排後罩房你們檢查了嗎?”簡安問。
李崇心不在焉,點了點頭。
簡安看向一旁坐在石桌前氣定神閑品茶的犬良,他饒有興緻地看着李崇的黑臉,飲下一口清茶,緩聲道:“仙君還有什麼想看的、想問的盡管提,犬良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别說,還真有一個問題?”簡安抱着雙臂,靠在樹下,“犬總管,咱們運武器走陸路還是水路?”
“陸路。”
“這倒奇怪了,錦官城内運河環繞,四通八達,為何不走水路,而且我看咱們赤墀閣都恰巧建在河邊呢?”
“仙君不訾之身,自小長在那仙山上,定是不曉得凡塵俗務。您有所不知,這銅鐵器械最是怕沾水,若是生了鏽,再好的武器也會變成一堆破銅爛鐵。生意人掙錢不容易,哪個不是自微處一分一厘地省出錢來,我們一點損失都遭不住啊。”
“可水運不比車馬省錢些嗎,與其花錢在運輸上,不如花錢做些措施來防水?”
“不食人間煙火說得就是仙君這般的物外之人。”犬良瞧着簡安,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