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顱與眼眸一同垂下,卻隻瞥見一片空蕩蕩的黑色。
啊、竟然已經自動熄屏了。
五條悟撇了撇嘴。
比他還要修長的手指伸過來。
因為那動作懶漫,五條悟沒有嘗試阻止。
“你想看嗎?”
真理奈這麼說着,将指尖停留在機身的開關鍵,輕輕摩挲。
似乎隻要他點點頭,對方便會依舊如往日般輕快地吐出一句“可以哦”,而後點亮屏幕,任由他細細觀看。
幾乎就在五條悟讀懂了這個行為所代表的含義的瞬間,一股無法言說的滋味便悄無聲息的蔓延至他的百骸。
而後,又漸漸順着血管攀延。
上升、上升、再上升,鑽進心髒。
“……不用啦。”
猶如被抽幹力氣般,他啞着聲音,十分安靜地将手機還回去。
如果對方吵鬧着撲過來,意圖奪回手機,他大概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去看。
如果她表現的很惶恐,他可能會惡趣味地圍着她轉,一直調侃她是不是心裡有鬼。
但偏偏、偏偏她做出來一個堪稱縱容的決定。
信任、偏愛……随便怎麼說都好。隻是當他被如此相待的時候,心髒、眼神、語氣……全部都被同化成與對方如出一轍的柔軟。
面對陡然沉靜下來的五條悟,真理奈翹了翹唇。
她俯身勾出手機。
整個動作和她預料到的一樣,在五條悟的默認下進行的非常順利。
“心情,有變好一點嗎?”
“真是狡猾。”
低笑響起來,那指尖又戳了戳他白皙的包子臉。
“你剛才,說我又在打壞主意,對吧?”
“對。你想反駁我嗎?”
“怎麼會。”真理奈握住他的手,準備牽他回家,“我是想說,悟說的真準。”
“要不要猜一猜,我的心裡具體在想什麼?”
***
夕陽灑在兩人肩頭的時候,五條悟終于知道真理奈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遊戲機?”
他抱着拆封的包裹怔了怔,真有些意外。
如今的快遞服務已經逐漸完善,隻是對保守的族人們來說比較陌生。長輩們更是不喜歡遊戲這種東西,每次隻要他提出這方面的訴求,對方都會斥責他“玩物喪志”。
“無意義”、“浪費時間”。
“貪玩”、“偷懶”。
“叛逆”、“自我意識過剩”。
“冷漠”、“暴躁”、“可怕”。
大家總是這樣說。
不管他經曆了多少努力,長輩們永遠都不知餍足。以至于這些本質上象征着索取的詞彙,總是萦繞在他耳邊,幾乎貫徹了整個童年。
他不愛幻想。因此,五條悟前十來年的生活裡,未曾料想到,未來的某日,自己也會經曆這種“驚喜”。
算算郵遞所需要的時間,怎麼着也有好些時日。也就是說,她幾乎在從東京那天回來後,就網購了這款遊戲機?
為了他?
五條悟垂下眸,透過盒子上的圖案辨認出熟悉的人物,那個留着一頭白發的巫女。
——是他曾經與真理奈玩過的那款遊戲。
指腹摩挲着的群像圖畫中,古典優雅的巫女格外出衆。櫻花刺繡的和服底色如雪,舉着折扇似笑非笑。
他還記得在遊戲中,真理奈操縱着她使用技能,揮舞着折扇。像蝴蝶一般的櫻花奮勇而上,将敵方角色淹沒。
這種武器令五條悟想起真理奈今日的英姿——恰巧,她也善用折扇。
雖然沒有K.O動畫那樣絢麗,但非常的幹脆利落,美麗而又強大。環抱住他肩頭的臂彎,也散發着幽香,是櫻花的味道。
如今春日漸漸遠去,庭院中的櫻花大多凋零。但回想起那些畫面,他的鼻尖仿佛又嗅到了若有似無的花香。
大抵是愛屋及烏。因此,五條悟情不自禁,又多看了此人物兩眼。
“為什麼要送我這個?”
“你不是很喜歡玩嘛。”沉默中,真理奈手心撫上他的頭頂。“别太感動噢。”
五條悟抿了抿唇:“可是,我打的很菜。”
“那是因為遊戲角色的各種動作太多,會讓你感覺到眼花缭亂吧?”
她扯開少年的兩頰,替他拉出一個“笑”的形狀。
“沒關系的,悟。你很強大,你很努力,總有一天,你會适應這雙眼睛的,就像學會如何使用手機一樣。”
“你看,現在的你,使用手機已經很熟練了吧?”
如話家常般的口吻,卻引領着五條悟的眼前浮現起那一日遊戲廳的霓虹色彩。
所以,當時自己因為技術太菜,輸掉遊戲而謊稱玩夠了的時候,真理奈雖然表面上答應了,但其實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