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菩提不解、欲詢問時，卻聽玄業先開口，語帶囑托之意。

他道：“後面的路我們恐怕要暫别了，但無妨，前往終點的途中我們總會再見。蓮華，要請你多照顧他了。”

血色曼荼羅上，金蓮虛影顯形，花苞徐徐綻放、似無聲回應。

問菩提在這一景象中明悟，他急切地伸出另一隻手想抓住少年的衣袍，卻慢了半分。柔軟的布料在他指尖飄過，攥緊的手心空無一物。他聽到少年略顯嘶啞的聲音，滴血的鎖鍊拖着魔刀從自己眼前走過。漆黑的業火沿刀痕蔓延，似紮根在文殊苑土地上無法愈合的傷口。

“狂禅辟盡禮天台，掉臂琉璃屏上回。不是瓶笙花影夕，鸠摩枉譯此經來。*”

持刀的魔正對上匆匆趕來的佛，再熟悉不過的面容、卻是全然陌生的神情。

魔者譏笑：“僧者，匆匆趕來是為借虛假的歎息與憤怒，來彰顯你們扭曲的仁慈之心嗎？”

獨尊無我倒退一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禅師？！！你入魔了！”

琅笑衣眼帶慈悲之色，比身邊的修者表現的更像端坐蓮台的佛陀。

他勸：“禅師，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無論你為何入魔，渡生劍的持有人都不該是現在的模樣。”

玄業隻說：“相君，禁世輝煌死在我的刀下，這一局是你赢了。”

“怎麼會！渡生之劍的持有人是不能殺生的啊！禅師你在為誰遮掩！”琅笑衣搶過聖老一步，大聲質疑。他表現得殷殷切切，臉上寫滿了對玄業入魔的心痛和不敢置信。縱使玄業将話說的如此直白而冷酷，他依舊自顧自地演出梵宇的鳳忏殊台。

虛僞的魔比身側的僧更顯慈悲。

“因為渡生之劍已經脫離他身，他已不再是渡生之劍的護道者。”

那道突兀出現的聲音渾厚且銳利，藍衣修者踩着佛光走來，眉頭緊皺、神情肅冷。他頭戴寶冠，有着一身冷氣也壓不住昳麗的面容，手持蓮花拂塵，像畫卷裡的菩薩踏入人間。

“佛魔雙界分，人間劫紛紛；善法降甘霖，苦海現佛尊。”

在藍衣修者出現時，先前還在同琅笑衣争鋒相對的少年已自覺低眉順眼、跪下。

“弟子玄業，參見即導師。”

卻聽一聲冷哼，法卷自修者之手重重砸在玄業額頭，玄業悶哼一聲，恭敬捧住落下的法卷。

“不打開看看？”雖是問句，在善法天子的口中卻聽得像訓斥。

“弟子有愧聖尊者教導，六根不淨、心生魔障。無論何種指責吾皆認、無論何種懲罰吾都接受，絕不反抗。”

玄業跪地，手捧來自執戒殿的法卷，硬受一記“天之赦”。嘴角溢血之際，善法天子身後三執法再出手，三重梵文枷鎖加身，更以“善法封業”鎖住功體。

藍衣菩薩質問：“勾結佛狂、背離佛門，更擅自轉讓渡生之劍。罪者可有質疑？”

魔者阖目、跪伏于地：“罪僧玄業，甘願伏法。”

孰不知他身後，有人注視着他的背影、攥緊手中琉璃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