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樓上那位公主殿下不懷好心的事,素塵自認為是多少有些猜測。
但是當她看到手裡賬本裡夾着的這張信紙時,還是後悔自己順手拿回來的習慣。
還未從這條街出去的馬車壓過路面雜物,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素塵卻想讓馬車往回走,将手裡這塊燙手山芋扔回去。
但她還是克制住了,畢竟不管怎麼想都知道不可能。
上面墨迹比起飄逸,更像是主人手沒拿穩,俯在桌上胡亂寫的。
“今日天氣甚好,交個朋友。”
素塵:“……”
沒看見沒看見。
但這句話确實提醒她了,紗簾遮了些光,但外面日頭正盛,車裡大亮。
正好趕上會試考完,忽然變暖,對各位等榜的考生而言,可不謂是個好兆頭啊。
想起那些個考生學子,素塵起身,彎腰掀開車簾:“适才你可聽人說近來會考一事?”
馬夫手裡控制車頭動作未停,隻是低聲說:“今年寒門裡頭似是沒有尤其出彩的人。”
“出彩是指……”素塵眉毛微皺。
“指盧公子衆望所歸。”馬夫聲音愈發低了,“姑娘,快到了。”
“姑娘!”還未到府門外,門房就已經過來招呼他們。
等馬車在門前挺好,素塵才掀簾而出。
“發生何事了?”
那門房臉上扯着笑:“盧府管事适才帶人送了請帖來,老夫人讓您一回來便去永慈居與她商量。”
盧府無論是拜帖還是請帖在會考前不知送了幾回,怎麼此次老夫人忽然要與她商量了?素塵面上平淡,回了聲知道了便進了府。
還未敲響永慈居的木門,便從裡面聽到女孩撒嬌哭鬧的聲音。但在她擡手輕叩三下後,裡面動靜忽的停了下來。
開門的是先前照顧她的琳姑娘,她面上帶着笑請她進來:“倒是巧了,小姐正好也到了。”
素塵沒提适才聽見的動靜,隻是一同邊走邊笑着說:“正好把從茶樓拿的茶點給小姐,真真是巧了。”
她擡手晃了晃映着刻了茶樓花紋的食盒。
聲音不大,正好讓裡頭的人聽見外面動靜,知曉她的位置。
“夫人好。”穿過院裡枝木石階,屈膝向高位上的老夫人行禮。
得了回應後,又轉身向那女孩行禮。
崔明錦先擡袖遮住自己泛紅的眼睛,才悶悶出聲:“無需多禮。”
素塵垂眸斂息,裝作沒注意她的異樣。
“祖母,明錦去淨面整理一下衣裳。”崔明錦跟在琳姑娘身後,和她一同去了旁邊隔間,隻用屏風虛虛掩着。
還是想聽這邊的話。
崔老夫人也看出來了,但她不打算計較。無需她多說,一旁服侍的嘉嬷嬷便遞給素塵一帖子。
“盧府底氣倒是足,這個時候便開始邀約客人慶賀高中了。”崔老夫人的話聽不出語氣,隻是擡手讓她在旁邊尋個位置坐下,“不急,先歇歇。今日茶樓如何?聽說大理寺來人了?”
素塵剛接過旁邊侍婢送來的茶,準備喝,聽着這話,又默默放下:“老夫人放心,不過是誤會罷了。”
“大理寺近來倒是挺閑……”崔老夫人皺眉,随後擺擺手,“也罷也罷,鶴珍讓你如何便如何吧。”
她話停了,素塵趕緊抓着機會擡手喝口茶。
動作要快,但又不能讓老夫人看出不雅,素塵可謂是努力至極。
“盧家送這帖子的名義是……聞喜宴?”素塵翻開帖子,仔細讀着。
“盧家那小子上次見着确實有幾分才學,這宴急是急了些,咱們卻也要認真準備着。”崔老夫人聲音緩慢,與上次咄咄相逼不同,這次素塵的位置是崔府貨真價實的管事。
“禮單你來定奪,若是得中魁首,那就再與先前規模再添些玉器,若不是魁首,那你就添些寓意好的墨啊筆啊的。”
“這次您出面嗎?”
崔老夫人已經有些年未出席宴會了,素塵也隻是習慣性地問一下。
“身子乏了,與年輕太太姑娘們說不上什麼。”崔老夫人強調,“就說我身子不适,與明錦在府裡休息吧。”
“祖母!”屏風後的人終于忍不住了。
她已經淨了面,甚至頭上發钗還換了支,急沖沖地跑出來,頭上那支流蘇玉珠不住地晃啊晃。
崔明錦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我說了我要去!”
見崔老夫人閉着眼睛假寐,根本不聽她言語,隻好轉而看着素塵。
但她目光不自覺地向素塵脖間瞧去,與她立領間盤扣相觸時立即心虛似地彈開。
“素塵!我要去!”她瞪着眼睛,重新上好唇脂的嘴不住地開開合合,“上次你就聽了兄長的話,這次必須得聽我的!”
她不住地吵鬧,素塵沒有出聲,隻是低着頭默默聽着。而其他婢子更是低着頭沉默,滿屋隻有她的哭鬧聲。
唯一能說話的人終于睜開眼睛,神色微沉:“崔明錦!”
祖孫二人對峙着,嘉嬷嬷走到素塵面前:“姑娘,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送送您吧。”
素塵點頭,起身安靜地向兩位主子行了禮,再慢慢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