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辰快速啟門的一瞬間,殷思隻感水汽蔓延撲面而來,蓦染羞紅直至耳根,忙以手遮面,心中漣漪肆起。
“你聽我解釋......我真的并非見色起意之人。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周遭空氣似是凝結,停止流動,連說話也微微顫抖。
“讓開。”,巫辰卻未回應他的慌張,一切對她來說似是無所謂的。
多餘的心情,憤怒、羞怯,全然沒有。
隻留殷思一人,在亂。
巫辰伸手将殷思推到一邊,雖未接觸至任何皮膚,卻可感她手上水珠仍未幹;水汽絲絲縷縷,更如輕紗籠塵,暗暗忸怩不安。
......
“你在......做什麼......”,殷思小聲問道。
巫辰道:“沐浴,你瞎嗎。”
聽巫辰動作,應是在拔出窗框上的刀,随後,穿衣。
殷思隻得繼續解釋道:“我說現在......我不是故意......”
巫辰冷語問道:“你捂着臉做什麼。”
殷思道:“啊......不用捂着了嗎?你穿好了嗎?”
“嗯。”
殷思放下掩面的左臂,看清她後又立刻捂住。
“你怎麼穿......穿這麼少......”
巫辰隻覺疑惑。
殷思因右手難以使上力氣,隻得邊以手肘衣衫掩面邊拽下自己的外搭,輕輕搭在巫辰身上,狼狽至極。
“天冷,多穿些。”
“仙甯告訴你我是男人嗎。”,巫辰直接問道。
“......”,殷思不知如何回答。
巫辰道:“小孩子說的話,你信了。”
殷思猶豫片刻,道:“不知為何,她的話,總是讓人......很想相信。”
巫辰目光掃過殷思的眉眼,淡淡問道:“你覺得我是男人。”
殷思磕磕絆絆地回應着,“呃.....沒有,我不是這個意.....”
話未說完,巫辰打斷道:“我從不信命。”
“那你,可信我?”,殷思試探。
“你有秘密,如何信得。”,巫辰轉身,收起方才窗框上的小刀。
殷思開門見山:“你認得東方羽靈嗎?世家東方氏之後,當年她父親東方賜,曾是東宮太傅。”,而後補充道,“所以,她應是認得你兄長。”
巫辰并未說話,而是将殷思的外搭還到他手上,後又穿起自己的外衫,她仍是穿不慣紅色的。
殷思繼續道:“也是她告訴我,展家毒,和你,在缙華堂。”
“為何展家毒出現在缙華堂,我就一定會在缙華堂?”,巫辰看向殷思,神情難以琢磨。
殷思答道:“确實頗為奇怪,不過,東方羽靈所在的繼華堂是如今大蒼最大的情報組織,許在多處都有線人。”
巫辰卻道:“為何你不知我在缙華堂?那兒不是你的地盤嗎?”
“......”,殷思心虛得無法回應。
巫辰見他無法回應,剛好直擊對面人的痛楚:“這些年,你在做什麼呢?許多事雖說與殷家無關,殷家也可以随時置身事外。你,在混吃等死嗎?”
“我,不過是個廢人罷了。”,殷思無奈苦笑,這是事實無法辯駁。
巫辰看向殷思,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某處,随之靠近,雖早早注意到殷思從未用右手有過動作,卻不想問;隻是試探着碰他,殷思躲開了。
殷思垂眸一笑,“無事,我就是想混吃等死。當個纨绔花天酒地,委實不錯。”
巫辰道:“那你日後便沒有機會花天酒地了,我需要你,幫我。”
殷思笑道:“幫你做事,什麼好處?”
“可以晚點兒殺你。”,巫辰卻是冷冷道。
殷思直言:“那便不用說的那麼好聽,你我非親非故,不過是互相利用。”
“你知道就好。”
“嗯。”,殷思說着拂過手中外搭,有才沾染上的水汽。
巫辰道:“我想見東方羽靈。”
殷思道:“這個不難,日後的重陽宴就開在東方家,我們也是要随仙甯同去的,自然能見到她。”
巫辰問道:“宮宴開在東方家?”
“當今皇後是東方羽靈的親姑母,國母壽辰與重陽節同天,便為帝後家宴。”,殷思解釋道。
“你們,很熟嗎?”,巫辰試探問道。
“不熟。”
巫辰問道:“那她為何會告訴你,我的消息?”
“不過看我有利用價值罷了,殷思的命雖不值錢,但殷家後人的頭銜,還算值錢。”,殷思卻并未說出東方羽靈手中舊手記的事,東方羽靈的站隊不明,一切也都有待查明。
“殷思,你甘安于此嗎?”,巫辰突然問道,語氣鄭重認真。
殷思卻自嘲笑道:“不甘,又能如何?”
巫辰擡手,目光決然,應是任風狂雨驟,此志仍不移,道:“真相,我要查清;阻礙之人,我要殺幹淨。”
“那時,再無不甘。”
“想如何。都、無、礙。”
殷思隻靜靜地站在巫辰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心緒流轉萬千,濕潤水汽難将他從片刻的呆怔中喚醒,出神道:“我答應你。”
同盟應是達成,其餘,還未可知。
......
月下殿前,欽天監庭院内,餐席上。
殷思正仔撥着魚刺,仙甯在一旁滿臉期待與贊賞:“謝謝小思,你人真好!”
殷思笑道:“不客氣的,大人。”
“哎呀,我沒客氣的,你太客氣了,叫我仙甯就好!”,仙甯說着又真切得笑起來,巫辰每每見她笑,都覺得很真,她應是真的開心罷。
仙甯轉臉又過來煩起巫辰,興奮道:“阿辰!你為什麼不吃魚,這個特别好吃,快吃快吃,給————”,說着将碗内已撥好的魚肉朝巫辰碗中丢着。
“不愛吃。”,巫辰隻淡淡道。
仙甯吃了癟,也不認輸,撇嘴道:“噢!那給我吃好了,不要浪費。你知道嗎?都說吃魚可以變聰明呢,你不要腦子給我長!”
一旁的殷思卻輕笑一聲,不明所以得笑很容易便被巫辰捕捉到,巫辰朝他瞪去。
“笑什麼。”
殷思微微擡眉,一臉事不關己,繼續撥着刺,隻道:“無事。”
“嗯?怎麼啦?”,正埋頭苦吃的仙甯也擡起頭來,仙甯在察覺兩人間氣氛不對勁上,造詣極高。
“這個也剝好了,吃罷。”,殷思最後一盤魚肉放至仙甯身前。
“嗯嗯嗯嗯!”,仙甯點頭應着,随後似是猛然間想起極重要的事,道:“話說阿辰,認識你很久了,為什麼從不喊我的名字呢?”
“……”,巫辰不知如何回答,雖是從不抗拒仙甯突如其來的熱情,但不像是完整全名的“名”,喊起來,确是過于親密了。
“哦!我不是說你沒有禮貌!我不是這個意思!”,仙甯見巫辰不回話,忙解釋道。
見巫辰不像是生氣或是不快的反應,接着歪頭盯着巫辰看,繼續追問着:“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呀?”,說罷索性湊到巫辰眼前,期待回應:“嗯?嗯嗯?”
“快吃吧。”,殷思道,似是見巫辰不願回答。
“诶等等等等,阿辰,你多大年紀呢?”
巫辰道:“二十一。”
仙甯笑道:“哦!看着不像呀。我竟長你一點點呢!”
“那不該不好意思呀,我也算是長輩呢!還不好意思的話,叫我聲姐姐也是可以的!”
“……”,又是一陣沉默,巫辰一直對哄小孩子聊天,毫無興趣。
殷思問道:“大人,那你覺得,她看着像多大年紀呢?”
“嗯……整日滿臉深沉的,話也少,顯老顯老!要我看,應是三十有餘呢!”,仙甯答得倒是實在。
殷思眉梢輕揚,輕笑間眼底抹開笑意,引人注目。
巫辰冷冷道:“無聊。”
相處間,殷思總在頻頻打趣着,在巫辰看來,難聽的話最易借仙甯之口說出,他定有什麼低級趣味。
這好東風,巫辰也是定要借一借的,對仙甯問道:“大人,你看他,多大年紀。”,說着目光掃過桌對面的殷思。
“小思嘛……十六七?有嗎?”,仙甯認真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