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思卻急着解釋起來:“我沒有圖新鮮,也不會忘......”,謊言不攻自破。
枯樹藏然立于湖邊,根旁衰草悠悠,無所依靠,風過後,幾欲折斷。
與殷家如今的境地别無二緻,隻留有往日威名,殷懷疏身殘,殷思則是近年來萎靡不振,殷懷疏自知無力救他心志,隻好放任他自甘堕落下去。
外邊的人隻見殷思整日無所事事流連于煙花之地,殷懷疏卻見他的落寞無奈,摒棄真實的自我,被禁锢于不屬于自己的地方,痛苦不堪。
殷懷疏亦是如此,往後餘生僅可被關在殷家,鎖在輪椅之上。
殷懷疏緩緩道:“溯理,在殷家的日子,很是無趣吧。”
“阿姐怎會這麼想......”
殷懷疏道:“不過是幾個沒什麼意思的婦人之輩。”
殷思道:“是幾位姨娘護我從小長大的,又待我極好......”
“什麼時候說着謊,竟把自己也騙過了?”,殷懷疏輕笑。
“......”,殷思再無法辯駁。
殷夫人早逝,殷仁雨又常年征戰在外,殷思自小身邊便是有三位姨娘圍着、伴着,幾位姨娘又心軟得很,幾滴落下來,便能少受半日的苦累。閑暇時候,看着姨娘做朱钗、紡錦緞,殷思其實不覺得無趣,隻是身邊鮮少有兄弟朋友作伴,總覺少了些什麼。
尋常世家公子身上的心高氣傲殷思未沾染半點,倒是多了幾分敏感,極易察覺旁人情緒。
殷懷疏歎氣道:“你覺得,你演的很好嗎?哼,要我看,拙劣極了。”
“阿姐......”
“殷思,違背心意說出的話,有違本性做出的事,沒有意義的。時間久了,若是忘了自己,隻叫人覺得可悲。”
“......”,見殷懷疏直指痛楚,清淚欲墜。
“你不用擔心這麼多,阿姐已是一條爛命,不會過得再差了。”
殷思連忙道道:“我怎麼會......怎麼會......”
殷懷疏指責道:“又哭,又哭。你有完沒完,不許哭了。殷思你多大年紀了?”
“......”
“不許哭了!”
“嗯,沒哭了。”
“殷家有我在,這裡有阿姐在,想做什麼,盡管去做。”,殷懷疏語氣溫柔,平靜,随後繼續問道:“好嗎?”
“嗯。”
殷思問道:“阿姐,你問巫辰什麼了?”
“......”
殷思繼續追問:“問什麼了?”
“啧......”
“怎麼了阿姐?”
殷懷疏無奈道:“我怎麼敢問她的,若是讨厭起我來,那可不好了。”
殷思隻覺疑惑:“怎麼會......她讨厭你做什麼......”
“你未做過父母長輩的,當然不懂。”
“......?”
殷思道:“你不是也未做過嗎......阿姐,你快說啊......”
“不說。”
“......”
湖泊邊潋滟晴光,長天蒙上薄霧,霧霭散去後,不見暖陽,唯留血色。
......
诏獄内萦繞起熏天血氣,陸堇大笑道:“哈哈哈哈......果然管用。巫大人,怎麼看着,好像怕起來了?”,随後又于巫辰手腕經脈處劃開一口,滾燙血液順着蒼白手臂緩緩留下,巫辰已是再難維持清醒,陸堇見狀繼續調笑道:“原來......你怕這個?”
“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樣子,不還是在怕死嗎?”
“......”,巫辰僅盯手腕出血處,氣息混沌。
陸堇捏緊她的手腕,血液的流速在外力壓迫下猛然加快,問道:“巫辰,你認不認?”
“.......我......我沒有......我,我.....不認......”,巫辰隻覺眼皮沉重,随後失去意識。
陸堇笑道:“真有意思,原來怕放血。過來,用針,讓她清醒點兒。”
一旁的醫師道:“大人......若是再繼續......她可能要撐不住了。”
陸堇語氣滿是威脅:“她要是撐不住了,你也别想活。”
“......是。”,醫師隻好照做。
......
......
當意識破碎散落時,又會回到巫辰最懼怕的地方——夢魇深處。
聽覺覺醒,模糊不清。
“阿顔.......”
“阿顔.......”
“阿顔.......我......對你......很失望......”
“我......不想......逼你的......”
“不可以......休息......站......”
“起來......”
“醒過來.....”
待巫辰細細分辨音色,驚詫不已。
——是皇後。
「不想聽到皇後的聲音。」
......
耳鳴于側,嘤嘤嗡嗡,攪亂心神。
“阿顔......别怕......”
“還冷嗎......”
“......不要怕。”
「是殷思。」
「又冷了嗎?殷思。」
......
想起那日馬車上,冰冷與灼熱反複交替,還有難以言說的,奇怪的感覺。
鼻腔中餘下的氣息,不再是作嘔血氣,而是淡雅清茶香,沉靜平淡,未摻雜一絲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