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移向黑黢黢的柏油路，她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在，緊接着就微笑着擡起頭：“不是去吃飯嗎？走吧。”

手腕猛地被抓住，眼神輕顫，時淩舒垂下眼簾。

草叢窸窸窣窣，餘光看向那棵花樹，下面的情侶已經消失在了視野裡。

“不要扯開話題，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他的眼神很認真。

“我不想知道。”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時淩舒心底一沉，嘴唇微動，擡起頭冷靜地回道：“我不想說。”

雲淮的眼睛黯淡下來，他輕輕扯動手心瘦削的手腕，見她并沒有反抗，帶着她走到了一個長椅邊，坐下來。

他的聲音很低：“我不會再那樣消失了。”

時淩舒愣住了，沒想到會先聽到這種話，坐在長椅的另一端，沒說話。

春天的氣溫剛剛好，就着晚風格外舒服。

“你覺得這樣的狀态很好？”

她笑了：“至少不會很壞。”

“你想一直僵直到我們都老得說不出話了，就這麼錯過一輩子？”

“可你總不能逼我解決。”時淩舒撐着腿微微晃着身子，“我有我的心事，有我的恐慌，也有對你的偏見和恐慌，你既不能理解，也不能幫我解決，說到底是我自己的事情。”

雲淮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眼前這張成熟的臉，已然不再是那個瞪着濕潤的眼睛、充滿敵意地盯着别人的小女孩了。

黑夜中，他眼底的愛意愈燒愈旺。

心裡對她的恐懼有了些許猜測，沒關系，他會帶着她逐漸離開那一片燒焦的火場，他有的是耐心。

他看着面前逐漸變得自在的女人，面色重新柔和下來：“那我等你。”

“那……吃飯吧？”時淩舒挑眉。

“所以你剛才在暗示我。”雲淮起身，花瓣不巧落在他的鼻尖，手指輕輕捏下，“你有考慮我們的未來，長久的未來……”

一松手，晚風瞬間帶走了薄薄的花瓣。

時淩舒自己也沒意識到，被他一說，臉頰悄悄冒出紅暈，輕笑一聲，說道：“确切來說，是為我長久的未來考慮，你太自戀了，去改改。”

“但是你的‘長久的未來’”他故意将重音壓在最後的幾個字上，眯起眼睛，“有我，對嗎？”

“暫時。”時淩舒咳嗽一聲，她真的很羞于表達情感，就連劇本寫到這一部分都總被方靈吐槽。

對面的男人一下子笑了，向她伸出手：“走吧，一會兒肚子餓壞了。”

回應他的并非是時淩舒清透的聲音，而是背後突然出現的稚嫩男聲。

“老師？”他的視線停留在了時淩舒的身上，隻是一秒，時淩舒看到了他眼底的疑惑，轉而變成了驚訝，最後才變得正常起來，“您還在學校待着呢？”

“嗯？”雲淮轉過身，見到來人，微微蹙眉，“有事？”

“沒有沒有，單純跟您打個招呼。這位是？”他的視線再次落在時淩舒的身上，又飛速扯開了，面帶微笑地看着雲淮。

時淩舒心裡起疑，但考慮到是雲淮的學生，自己又是個陌生女人在他身邊，多看兩眼也正常。

雲淮瞪他一眼：“朋友。”

就見那男生呼出一口氣，笑盈盈地說道：“我就說……”

雲淮無奈地皺起眉，拍着男生的肩膀壓着怒氣說着：“林叙，前幾天電話裡沒跟我說夠是嗎？”

“哦！我們又和好了，剛才開會忘跟您分享這個喜訊了，還得謝謝老師您花時間聽我說。”他嘿嘿一笑，朝着時淩舒揮揮手，“我們導師就是脾氣不好，其他條件都不錯，可以考慮。”

“我脾氣不好？用你幫我推銷？”雲淮氣笑了，一巴掌拍上林叙的後腦勺，“隻針對你。”

說完深吸兩口氣，推着時淩舒就往校外走，見時淩舒笑得前仰後合，無奈地扯扯嘴角。

汽車乘着黑夜飛馳而過，盡管已經是七點多了，餐館裡依舊人滿為患，時淩舒一進去，端起水杯一飲而盡，嗓子一下就舒服了。

“我家院子裡的花都開了。”雲淮合上菜單，看着時淩舒，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她點點頭，隔了一會兒才說道：“那麼多花，很費力吧。”

“還好，你想不想……”

“不是前兩天剛去過？”時淩舒瞥他一眼，眼底還帶着些對他裝病的不滿。

正說着，餘光看到了一個熟悉身影，她的聲音緩緩收起，又在接觸到那人的目光時微微一笑，揮揮手：“蕭默。”

雲淮受傷的眼神在轉過頭的瞬間變得犀利，就看到蕭默一身棕色衛衣套裝，笑着朝這邊走來。

時淩舒的視線一下子被男人的側臉截胡，雲淮鼻根處微微收緊的肌肉，帶出兩三道淺痕，眼睛嵌進深邃的眼窩，陰影籠罩着半個眼球。

他朝着蕭默點點頭，睫毛煽動，緊貼背部的矜持布料随着他的的動作重新放松下來。

“好巧！”蕭默看起來格外随意，拉開椅子就坐在了桌子邊，看向時淩舒，“沒想到能這麼快就再見面。”

不巧，很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