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高大的身軀一壓而至,隻有手臂的力道依舊如故,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
“顧榄之?”
林落遲喚了一聲,見他不應,又呼吸灼燙,隻能用盡全力将他裹進被褥。
他昏迷了,這可怎麼辦?
眼看時間越來越緊,林落遲一咬牙,轉身來到桌案前。
她掰斷竹簡,蘸着墨在宣紙上寫寫劃劃,最後隻能勉強拼出一句:
“顧榄之,未來你會與落落成婚,但成婚當晚,她會被沈述帶去南疆,記住,不要浪費時間搜索斷崖下的江流,更不要去洛城周旋,一定要第一時間去南疆,找到會使驅魂術的‘蚩’姓老頭,這樣才能救下落落。”
沒辦法,這已經是規則下,她能給予顧榄之的最大信息量了。
寫完後,她将宣紙折好,返回床榻後塞進顧榄之的掌心。
之後便是百無聊賴的漫長等待。
林落遲開始後知後覺,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為什麼一定要穿越到顧榄之看信前呢?
就算顧榄之看到原主寫的那封信又如何?自己可以事後解釋嘛,現在倒好,為數不多的穿越時間,浪費在了顧榄之昏迷不醒這個檔口。
說又說不清楚,寫又寫不明白,也不知道顧榄之醒來能不能捕捉到關鍵……
“落落,别走,别離開我……”
手腕被榻上人攥住,與此同時,燭台上的火苗“噼啪”一聲,沒入滾燙的熱蠟。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林落遲打了個哈欠,想着事已至此,隻能随機應變,便就着顧榄之的動作在他身側躺下,淺淺入眠。
……
第二日天不亮,殿外響起了腳步聲。
林落遲猛然驚醒,在殿門被拉開前精準躲進衣櫃。
忙忙碌碌的聲響不絕于耳,林落遲覺得頭痛欲裂,竟在一片喧嚣聲裡再度沉沉入睡。
這一覺,她睡到了近黃昏。
她是被顧榄之的聲音吵醒的。
櫃門外,顧榄之像是已經恢複神智,可嗓音依舊沙啞,“這是落落寫的?”
“是的,王爺,落落她……寫了什麼?”
是謝韫玉,她似乎還沒看到信的内容。
“呵。”顧榄之輕笑。
聞聲,林落遲費力睜開雙目,透過櫃門一線罅隙,她捕捉到了一張宣紙從顧榄之指尖悄然滑落。
謝韫玉執起,看完後,默了一瞬。
她開始嘗試解釋,“這……許是我沒注意拿錯了……”
“這是她的字迹。”顧榄之雙唇翕動,幹裂的雙唇抿成一線。
“是她的字迹沒錯,可……也不一定就是她寫給王爺的,”謝韫玉嗓間吞咽,神色有些局促,“我記得……她……她寫了很多字的,是我不好,我拿錯了……我……”
林落遲想要出去解釋,奈何渾身綿軟無力。
“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一會。”顧榄之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呃……王爺,你……還好嗎?”謝韫玉小心翼翼。
“無事,涼州尚未收複,胡人依舊虎視眈眈,就算為了南朝,本王也不會自尋短見,你在擔心什麼?”
他挑眉,側頸的搏動隐隐顯現,氣氛一瞬間降得駭人。
謝韫玉低了低頭,“是,這件事還需查清楚細節,王爺好生養着,待身子康複了再去問罪也不遲。”
少頃,室内再度恢複靜谧。
林落遲見狀,微微推開一道縫隙,櫃門外,顧榄之從枕下摸索着拿出另一張宣紙。
是她昨晚寫下的消息?
她心中一喜,想要當面告知,卻因渾身乏力,腦袋似千斤重。
她咬緊牙關,極其艱難地推開櫃門。
“吱呀……”
微弱的動靜驚擾了榻上的顧榄之,他下眼睑難以抑制地抽動了一瞬,接着便匆匆掀開錦被。
“落落?”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
林落遲想要應他,可嗓間莫名幹澀,就連吞咽也需耗費極大的力氣。
“落落,是你嗎?”
疫病外加失血過多,顧榄之腳步虛浮,下榻後身子不穩,“撲通”一聲,摔出了不小的動靜。
尚未走遠的謝韫玉聞聲折回。
“王爺,你要做什麼?”
她的嗓音染上了哭腔,“陛下千叮萬囑,要我護你周全,他最怕你因為林落遲而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舉動,你要是有什麼事,韫玉怎麼和陛下交代?”
顧榄之的表情再也不似以往。
他發了瘋般顫抖着手臂,費力指向半開半阖的櫃門,“打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