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童遊不斷擦着自己的眼睛,克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呼吸,想讓自己靜下來穩下來。
“哭最沒用。”
“哭解決不了任何事。”
“沒有人會喜歡整天哭來哭去的孩子。”
童遊循着血迹走了許久,出血量達到了足以讓人心悸的程度,但就是這綿延不絕的血迹讓童遊感到了一絲安心,步子慢了下來,他終于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太安靜了。
這一路上沒有任何污染物出現,童遊不由自主想起來了黑霧。回憶那一個多月的時間,不可否認的是黑霧對他很好,32号對他也很好,爺爺對他亦如此。
爺爺和他一起安置了母親,它陪他度過了上千個日夜,曾經突然不見了蹤影,和母親墳頭大樹的陰影重疊。
童遊突然發起抖來,他的眼前出現了母親五官模糊的屍體,死亡讓他的聲音顫抖道:“有誰在嗎?”
“我很害怕,不管是誰,能不能陪我走一下?”
童遊左手攥住了胸前的機器,冰冷的器身讓他想起和從清道夫那裡回來的晚上,為了躲開霧氣的跟蹤,他跌進了濕漉漉的水裡。
爬上岸,他已經分不清,濕漉漉的衣服裡有多少自己的眼淚。
“主人......我們還要偷偷跟多久?”
32号跟在索徑的身後輕聲問,而索徑正悄悄跟着童遊往前走,手臂變成了粗長的觸手,卷緊了32号的脖子。
“你說過,他會來找我。”
冰冷死水般的視線落在了32号的身上,索徑面無表情地收緊了觸手,32号幾欲窒息,腳蹼無力地抓着脖子上的觸手。喉管受到了緻命威脅,32号臉色紅紅綠綠。
“童、童遊是這麼說的沒錯......”32号說話異常艱難,語氣裡是前所未有的嗔怪,“但是那是您趕走那隻污染物之前!”
索徑的臉上露出一股近乎天真的不解:“我沒有殺它。”
他不明白那隻污染物有什麼特殊。弱小又醜陋,這樣的污染物整個S區都是,它們沒有他強大,也不會像他一樣能變成童遊喜歡的人類。
索徑移開眼,重新看向漸走漸遠的童遊,他不再停留不動,也不再呼喊,更沒有打算轉彎回頭,向他所去。“如果他喜歡......我會把整個S區的污染物都送給他。”索徑收回了觸手,觸手變回了慘白的手臂。
“但是,不會有任何一隻污染物敢接近他。”
32号重重跌落在地,大口呼吸着,索徑的一言一語全都進了它的耳朵,正如它早就認識到了黑霧的強大,随着它對黑霧的了解,它一早就知道了黑霧對童遊的态度。但認知是一方面,隻有像今天這樣,觸手緊緊纏繞着它的脖子,生與死隻在黑霧的一念之間時,32号才會為之顫抖。
黑霧對情感的認知如黑沉的霧氣般純粹,它的世界沒有恨與愛,隻有對死亡的允許與否決。或許童遊出現在領地的那段時間,讓他看到了異樣的顔色。
但是,‘破壞’是他從一小團霧氣開始認識世界直到現在的唯一方式。
黑霧做出過太多次破壞,他的危害性進了人類世界最重要的檔案,他的所作所為,被評判為天災,帶着天生的掠奪和原始的嗜血,唯獨隻有這次,又多了嫉妒的底色。
索徑伸手蓋住了自己的胸腔,隐隐的震感傳到了他的手心。手心瞬間幻化成了觸手,隻聽“噗呲”一聲,觸手闖進胸膛卷出了一枚通紅的心髒。
心髒标準得如實驗室的标本,沒有血液流出,也沒有組織的挂綴,觸手尖輕而易舉刺穿了心髒,索徑的臉上沒有出現痛意,眼神有些困惑。
被刺穿的心髒流出了黑色霧氣,原本輕飄飄的黑霧,如今變得酸澀黏連。
童遊找了整整一天。他追到半路,血迹就沒了蹤影,想必爺爺傷得并不重,污染物的自愈能力發揮了作用。但血迹的消失,徹底斬斷了童遊尋找的線索。
兩眼抹黑走了老遠,童遊拉伸了一下酸痛的腿,又看了看漸晚的天色,想要回去了。一回頭,卻看到了身後站着的索徑。
童遊愣了一下,驚訝對方的出現。站在身後和他對視的索徑,和在窩棚裡一樣,看起來沉默又憂郁。
“對不起,我忘記去給你送飯了。”童遊率先開口,想起了自己未能實現承諾。愧疚感沒能讓他忽略索徑出現得蹊跷,“你怎麼找到我的?”
索徑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出很長的一串話,童遊耐心地等着,昨天的相處讓他知道了比他大上幾歲的朋友的寡言。一定很少有人聽他說話,所以他在語言上表現得笨拙又可憐。
“偶然。”索徑想着童遊哭泣的模樣,無師自通地彎曲起自己的眉弓,露出絲縷委屈,“我,餓了。”
“你沒有出現,找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