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防線上,緊緊閉合的升降梯緩緩下降。
S區的土地上空無一物,荒蕪寂靜,隻有風滾草和黃沙逃命似的掠過升降梯的運行軌道,滾進了隐秘的角落。升降梯“嗡嗡”的運作聲,在升降梯到達地面時,沉寂下來,倏忽變成了刺耳的開門聲。
“吱嘎——”
升降梯的梯門開啟,兩位穿着嚴絲合縫的防護服的清道夫從中走出,他們手裡一人拿着一個污染值檢測器,探測頭指向遠方,上面閃爍着令人心安的綠光。
“周圍一切正常。”沃自心聽見自己的聲音透過面罩,有些悶。
諸明知沒有戴面罩,他用力呼吸了幾下,S區獨有的氣味闖進了他的鼻腔,沒有污染物的腐爛氣息。“保持戒備,打開任務記錄儀。”吩咐完,諸明知将檢測儀扣在了軍用腰帶上,随後看向通訊儀屏幕上的光點坐标。
沃自心也看向那個坐标,嘴唇動了一下,又看了看諸明知皺緊的雙眉,忍了又忍,還是說:“童遊的坐标已經一晚上沒有動過了,隊長,你覺得他是在休息,還是找到了那隻污染物?”
“你說什麼?”諸明知擡起眼看向沃自心。
意識到對方在走神,沃自心又說了一遍自己剛才的問題,諸明知想了想,回答:“應該是在休息。昨天他的坐标出現在山洞那裡已經很晚了,他現在應該很累,會多休息一會兒很正常。”
“至于......他有沒有找到那隻污染物,”諸明知沉吟片刻,“不好說。”
“研究所給童遊的攝像頭裡還裝了污染值檢測器。”諸明知給沃自心看了一眼屏幕上童遊方位的對标數值,上面的污染值驚人的高。沃自心吃了一驚,“這麼高的數值?!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等等——不是說那隻污染物沒在他身邊嗎?”
諸明知:“昨天離開研究所前,監控人員給了我童遊的污染值檢測器的數據總表,表上顯示他的身邊污染值沒有一刻是歸零的。”
“昨天早上,童遊發現血迹的時候也是?”
諸明知點頭,把數據表給沃自心看:“而且,從前天開始,童遊身邊的污染值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阈值。”
沃自心看着表上的波峰,視線停在了最高點的位置,被那驚人的數值驚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麼,說:“童遊又在給污染物召集起來開大會?上次污染物聚到防線下,數值就差不多有這麼高。”
“......可能吧。”
諸明知的語氣裡充滿了不确定。
過高的污染值會給人帶來恐懼,而恐懼是将‘記憶’這枚釘子鑿進腦子裡的最有用的鐵錘。
沃自心所說的上次,幾乎整個S區的污染物集結在了防線下,差點造成了第三次防線突破。那時他們正和研究所一起面臨着群衆的信任危機。
但這并不是埋在諸明知腦海裡最深的釘子。
他這前半生見過的波折太多了,哪怕差點命喪污染物嘴下,鼻子嚴重受創,比起引發最原始恐懼的那次事件,也隻會讓諸明知覺得那隻是這條路上必經的遭遇。
在那個事件裡,S市及其周邊城市變成了S區,而引發天災的那隻污染物,讓整個研究所的污染值檢測器全都報廢,事後隻有海嘯般的污染值數據記錄了祂的冰山一角。
是的。冰山一角。
諸明知深深看了沃自心一眼,他沒有将那份驚悚的記憶說出口。
他的鼻子能聞到很遠的距離,超過了檢測器的範圍,毀掉的鼻子也許是他死裡逃生後老天給的獎賞。現在,污染物像憑空消失了般,他聞不到任何污染物的氣息。
也許就像沃自心所說,是童遊将污染物聚在了一起,所以他聞不到附近污染物的味道,所以童遊身邊的污染值才會那麼高。
但這個假設隻會讓他更加頻繁地想起祂的可怕。
——S區所有污染物加起來的污染值剛達到祂的冰山一角。
那麼,祂該是怎樣的存在?
“我們先去童遊那裡看一眼。”諸明知調出了童遊的方位坐标,示意沃自心跟上,諸明知看向天邊,剛從升降梯下來時吐出的那口氣又橫在了胸腔。
他不記得離開研究所之前,有沒有人提醒他們,S區今天的天氣不好,陰沉沉的天,也許會下雨。
“核查一下他那邊的情況,如果消失的那隻污染物又出現在了童遊的身邊,那我們就可以直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