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遊想要在S區建免費餐廳和超市的想法,讓諸明知和沃自心小小意外了一下。
他們又覺得這一切都符合童遊的作風。
童遊本就是愛恨分明的孩子,有着一顆剔透的感激之心。來自區外的愛意熨帖了他的心髒,他又将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傳達給了S區的同胞。
這讓沃自心想起了S城淪陷後,失去親朋的人們聚集起來,自發響起的号召——“就算他們的身體被污染侵蝕,他們的精神仍與我們同在。”
童遊的認知有了不小的成長,這對研究所而言是莫大的進展。諸明知沒有耽擱,立馬将童遊的提議轉達給了沃心明。
沃心明的視頻通訊很快就打了過來。
“童童,晚上好。”
沃心明穿着白色的襯衣,半截袖子挽到了肘部,利落的露出半個小臂。早已到了晚上,通過沃心明身後的場景和桌子上的公文,不難看出沃心明還在辦公室工作。
沃心明坐在攝像頭前,背後的窗戶還開着,陣陣微風吹動了窗簾。好久不見,童遊本來有些害羞,突然好奇問道:“開窗不冷嗎?”
沃心明知道童遊為什麼這樣問,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裹得嚴嚴實實的童遊,頭上的毛茸耳罩還是她親自選購的。
“因為污染爆發,S區的天氣變化和季節更替已經和區外的規律脫軌了。區外正處于夏末,開窗很涼快。”
沃心明笑道:“謝謝童童的關心。”
童遊剛從雪地回來,深刻領教了冬天的寒冷,此時無比懷念夏天。他想了想,又問:“S區的冬季很長,上一次下雪的日子有二百多天那麼久,區外也是嗎?”
沃心明搖搖頭:“區外普遍三個月進行一次季節的更替。每到一個新的季節,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春天踏青,夏天賞荷,秋天看楓葉,冬天堆雪人。童童想來區外看看嗎?”
話音落下,諸明知和沃自心的目光紛紛落在了童遊身上。
童遊對人類的看法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童遊主動離開S區。
沃心明借助這個由頭問出來,能讓他們摸清童遊此時的态度到了什麼階段。既然童遊認同了自己的人類身份,那麼他會不會願意進入人類的社會?
在研究所三雙眼睛的注視下,童遊垂眸,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沃自心的臉上馬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到一秒,他意識到這個反應實在不好,又手忙腳亂地收斂起了情緒。
屏幕另一邊,沃心明看着屏幕裡童遊的發旋,她能感覺到童遊态度的變化。
童遊不再像最開始時警戒心十足地抵觸去區外,但是,也沒有當即同意。
沒有急吼吼地拒絕她的邀請,是因為他接受了研究所,也接受了區外的群衆。沃心明覺得,一旦善意代替了警惕,童遊理應會對區外的世界抱有好奇和好感。
朋朋向他介紹商場裡的東西,童遊聽得很認真,問了很多問題,也不掩飾各種驚豔的情緒。
沃心明的一隻胳膊挪到了鏡頭外,兩指拾了一支香煙,把玩着手裡的細卷——這是她私下進行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
他還是不想離開S區。
......在顧慮些什麼呢?
沃心明止住了想要抽一根的沖動,也識趣沒有去深問,渾不在意地略過,提起了這次通訊的原因。
“童童對超市和餐廳有什麼想法嗎?”
*
童遊站進了返回S區的升降梯。
他的身邊隻有兩個放着基礎物資的手提箱,手裡抱着放滿了信件的盒子。
沃心明和研究所會全權負責超市和餐廳的建設,童遊隻挑選了幾件來自區外的禮物,剩下全都暫存給了沃自心,等超市和餐廳竣工,區外的禮物都會被放到超市和餐廳裡。
童遊不知道他的這個提議其實很早就有人提出了。
很多被污染的人進入S區後,不管是從生物角度上來說,還是從道德層面上看,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但是在S區想要施工建造超市或者餐廳,很難辦。
沒有人願意以身涉險。
而且更多的人還是認為,最重要的還是活着的人。綜合考慮下,這個提議便被暫時擱置。
童遊又提起這件事來,無疑是給這個提議重新添了把火,讓那句被時光蒙塵的口号,再次出現在了人們的耳邊。
升降梯的門打開,索徑三個人就守在升降梯的外面。
索徑先走過來,接過童遊手裡的東西,童遊抿了抿唇,轉頭對唐嘯和朋朋道:“對不起,我沒能給你們要到防護服。”
唐嘯的心沉了下來。
他早在外面的時候就知道防護服被管控得很嚴,但是索徑身上穿着的防護服又引起了他的希望,便以為童遊也能為他要到。
唐嘯也或多或少料到了這個結果,胡亂說了幾句讓童遊别在意。
更何況,他知道自己的異變情況已經很嚴重,想要一件防護服,不過是圖一點心理安慰。
這裡隻有他是成年人,唐嘯拿過索徑手裡的行李箱,對童遊保證道:“别擔心,就算沒有防護服,我也會在徹底被污染之前,幫你找到朱姐。”
朋朋抱了抱童遊,笑嘻嘻地說:“我才不要穿防護服,防護服太醜了,我喜歡穿裙子。”
提到裙子,童遊心裡松快不少。幾個人往回走着,童遊看了看索徑,又看了看前面的唐嘯,小聲對朋朋道:“我就知道你喜歡裙子,我一會兒有東西要送給你。”
朋朋睜大眼睛,立即就想追問是什麼。童遊在唇邊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回去的時候才能告訴你。”
四個人走了一段,還能遠遠地看到被落在身後的防線,又往前走了幾步,便在半路上遇到了寬肩污染物。
朋朋仰頭看着寬肩污染物高大的身體,“我覺得這隻污染物有些眼熟。”
童遊介紹道:“他是我的爺爺,由人類異變而成。”
朋朋不由贊歎:“我還沒見過這麼高的人呢,我異變之後會不會也變得這麼高?”
唐嘯在旁邊聽着,看了朋朋一眼。
不由腹诽,竟然會有人期待自己變成污染物。
有了寬肩污染物在,他們成功在天亮前回到了童遊的山洞。
路上,童遊提前跟唐嘯和朋朋說明了32号的存在。
唐嘯和朋朋就算有了心理預期,看見了不僅綠油油還能說話的32号,表情依舊十分精彩。
童遊希望他的朋友都能和睦相處,千算萬算,卻忽略了32号對人類的敵意。
32号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兩張對它而言十分陌生的臉,舌頭都顫抖了起來,“你、你竟然把他們兩個人帶到了我們的家!”
“他們是我的朋友。”童遊有些心虛,也有些不高興。山洞是他的家才對,32号憑什麼不讓他把朋友帶回來。
但是32号也是他的朋友,他不能讓唐嘯和朋朋離開,也不能趕走32号。
眼見山洞就要多出兩個人類,32号迅速向索徑求助,索徑不動聲色地看了32号一眼,垂眸對童遊道:“童童,人多,住不下。”
這句話無疑為童遊解了圍,童遊感激地看了索徑一眼。
現在一共有四個人類和一個污染物,在不大的洞穴裡實在有些擁擠。
而且唐嘯和朋朋和32号長時間相處,隻會異變得越來越快,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唐嘯和朋朋入住朱姐他們的人類據點。
唐嘯和朋朋對這個提議都沒有什麼意見,對他們來說,能不和污染物相處最好不過了。
因為唐嘯要長時間外出尋找朱姐,據點大多時間也隻有朋朋一個人住。童遊對朋朋道:“一個人住不要怕,我會經常去看你的。”
朋朋一口答應下來。
衆人休整了片刻,便開始整理物資準備吃飯了。
“我們在吃晚飯,雖然這個時間段應該叫夜宵。”童遊在門衛室吃過了,他打開攝像頭,讓攝像頭在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他還是第一次和這麼多人一起吃飯,有些高興,便想把這份心情分享給看Vlog的粉絲們,小聲道:“這個是朋朋,這個是唐嘯,這個是32号,這個——”
目光觸及到角落裡的索徑時,一句話戛然而止,童遊急忙把攝像頭的鏡頭擋住了。
物資就放在了山洞的角落,童遊給朋朋準備的禮物也在那裡。索徑不知為何沒有吃飯,而是拿起了角落裡朋朋的禮物。
童遊緊張地環顧四周,見沒有别人在看,迅速走到索徑身邊,把他拉向了洞外。
“索徑,你為什麼要拿我給朋朋的裙子!”童遊震驚道。
索徑漆黑的眸子沉沉注視着他,“我要穿。”
童遊更震驚了:“啊?!”
在童遊看來,裙子隻有女生才能穿,索徑吵着要穿裙子突破了他的認知。
童遊茫然眨着眼睛,難、難道索徑也是女孩子?
索徑實際上比童遊還要茫然。
朋朋的出現讓他産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他不知道為什麼童遊剛說完他最好看,還會誇朋朋長得好漂亮。
不知道為什麼童遊給他抓了娃娃,也會送朋朋一個。
不知道為什麼在朋朋出現後,童遊便隻顧着跟着朋朋跑在前面,不讓他背,也不讓他抱。
就像童遊對人類的态度變了很多,索徑同樣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