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齊引動丹田内流轉的真氣,隻見浩然氣劍的劍身竟然真的泛起殷紅色的微光。
百回合交鋒間,程思齊每一招虛中還實,淩厲劍光與罡風交錯。
不過半個時辰,程思齊已逐漸占據上風。
他已經引蛇王來到三清山半山腰,遠離人群聚集的鬧市,程思齊凝神注視着眼前龐然大物,每一次出劍都暗藏玄機。
他絲毫不敢懈怠,目不轉睛地盯着它的動作,在險象環生中尋覓破敵之道。
遠處的觀戰者,大多都親眼目睹亦或聽說扶恨水下界除妖,如今看程思齊,竟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鄭掌櫃被攙扶至安全處,望着三清山的半山腰上少年翻飛的劍影,不禁有些感慨:
“真是年少有為啊。逍遙宗後繼有人了。不過,這程少君的劍法,倒讓我想起了一位先輩。”
旁邊的跑堂有些好奇:“是無為真人嗎?”
鄭掌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似陷入往昔:
“是也不是。雖然同為逍遙心劍,但很明顯扶真人劍術剛柔并濟,含蓄其中,而程少君的劍招勢如破竹,鋒芒盡顯。和少年時的扶恨水大不相同啊,倒與……另外一人有七分相似。”
“那是哪位?”
鄭掌門喟然長歎,渾濁的眼中泛起追憶的光:“是前掌門百裡蕭然。我觀少君頗有前掌門之姿。尤其他手裡那把劍,是當時天下第一刺客甯蘭摧所佩,如今到了程少君手裡,甚好。甚好。”
掌櫃看了一眼鳳來儀,無奈又慶幸地搖了搖頭。
跑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暗自慶幸這寶劍沒落入鳳小世子這個纨绔手中,否則恐怕真要明珠蒙塵了。
掌櫃補充道:“五十載江湖路,我見過的英雄如過江之鲫,雖然各家絕學星漢燦爛,千變萬化難窮其極。唯有百裡掌門的劍術藏盡天地玄機;扶真人的劍意暗合大道至理,至今想來仍讓人心折。”
天下以修為作王道,世人沉溺于用靈丹妙藥堆砌的捷徑,汲汲于功力攀升,卻都忘了修真大道的本真。
修真一道,本應是澄心滌慮,于天地間感悟天道至理,于細微處參透萬物玄機。
但多數修士卻探求速成,妄想一步登天,忽視了修行大道上的每一次頓悟、每一次入定淬煉時所蘊含的真谛,如此本末倒置,實在令人惋惜。
跑堂追問:“您還知道逍遙宗前掌門的劍招如何呀?”
鄭掌門不置可否,隻是笑了笑:“隻是有幸,曾與英雄同路。”
此刻的戰場已移至明月橋畔。程思齊雖有靈器相助,畢竟是肉.身凡胎。
一個時辰的鏖戰,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額前碎發緊貼着他的面頰。
他手中的軟浩然氣劍也是極力配合程思齊,與他心意相通,卻也讓程思齊的雙臂酸脹如墜千鈞。
狂風卷着砂礫呼嘯而過,他咬着牙将染血的劍高高擡起,那身紅白錦袍尤為矚目。
鳳來儀一路追到明月橋尾,剛站穩腳跟。
他看向遠處,不由得心猛地一沉。
壞了。
此地臨近蛇王盤踞的水域,水是助力它縱橫的天然屏障,亦能屠戮他人。
程思齊能撐到現在,基本上是憑借浩然氣劍靈識,一旦徹底激怒蛇王,單憑他和程思齊,還有沒有武功的百草堂弟子,是完全無法解決的。
鳳來儀額間汗珠滾落,他将靈力施于折扇,細刃簌簌而出,堪堪擋住蛇王的猛烈攻勢。
平日他總嫌師父教的招式古闆,此刻竟連半招都想不起來,當真應了那句“書到用時方恨少”。
他回去以後,一定好好念書。
他怒視着百草堂那群呆立的弟子,厲喝道:
“你們愣着作甚?還不趕快傳訊天璇堂的的長老們?是想讓大家全都死在這裡?”
百草堂的這些外門弟子這才緩過神來,但是很快他們便意識到了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
那位弟子哆哆嗦嗦摸出傳訊鸢,猶豫道:
“風……風沙太大,低階傳訊鸢根本飛不出去。”
“給我。”
話音未落,鳳來儀已奪過傳訊鸢,指尖劃過傳訊鸢骨架,其上咒印藍光大盛。
逸出的一縷風屬靈力化作絲線,纏繞在傳訊鸢尾部。
傳訊鸢迎着迎着狂風直沖雲霄。
衆人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與此同時,程思齊看準了時機,毫不留情地刺向巨蟒的脊椎骨處,隻聽得“噗嗤”一聲,有鮮血從那深褐鱗甲中流淌出來。
蛇王吃痛,渾身猛地一甩,終于松開了口。
賀文章也從它的嘴裡掉了出來,重重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大師兄!大師兄!”
那些百草堂的外門弟子一股腦湧了上來,紛紛試探他的鼻息。
但賀文章此刻面色慘白,雙眸緊閉,俨然是一副吓暈了的模樣。任憑旁人如何呼喚都沒有回應。
蛇王依舊在劇烈扭動身軀,程思齊體力不支,也被甩了下來。
它周身的威壓如潮水般席卷來,即便有鳳來儀的靈力加持,傳訊鸢還是不堪重負中途墜落。
傳訊鸢變得死氣沉沉,成了沒用的廢紙。
那些百草堂弟子剛剛把賀文章扶了起來,他們本就怕事,眼下更是把自己擇得一幹二淨:
“我們隻是外門弟子,壓根沒有那麼多靈石。而且傳訊鸢也是易耗品,原本想着能用就行。真沒有想到會這樣。”
“罷了罷了。”
鳳來儀顧不上多說,飛身去接程思齊。
那一刻,他用盡了畢生的氣力。
……
幸好,他接到了。
程思齊正穩穩地落在他的懷裡。
鳳來儀的雙手都在發抖。
但他依舊沒有松下一口氣,他死死攬住程思齊,雙腳在地上劃出兩道深深的痕迹,堪堪穩住自己和程思齊的身形。
程思齊看着他,稍微有些怔神,但轉瞬卻又難得“嗤”地笑了。
大師兄如此一副擔心的模樣,倒是還挺熟有意思的。
鳳來儀把他放了下去,扶住他的腰,關切地問:
“你怎麼樣?”
程思齊強撐着搖頭,悄悄按住了鳳來儀的手腕,低垂了眉眼:
“嗯,我沒事。”
他胳膊上的鮮血已經浸透衣袖,臉色蒼白如紙,面頰左側上還添了七八道血痕,哪裡像是沒事的樣子?
“我來吧。你現在不能再去了。”
鳳來儀将他護在身後。
程思齊垂眸看向旁邊已經罷工的傳訊鸢,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