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賽圓滿結束。
最終的決賽非常精彩,七班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但大家都已經很滿意了,這是一場暢快的決鬥。
随之而來的,是緊張的期中考試。
這段時間就像開了加速鍵,梁同玉每天忙得團團轉:測驗與練習的大小試卷紛至沓來,錯題集多了一題又一題;和池熙恒的聊天記錄一眼望去全是數字與符号,下課則是争分奪秒地去詢問各科老師。
從晨起到落日,再至繁星。
難以想象她居然還能抽時間出來勻給模拟政協,而且趙萍還問她要不要參加一個作文競賽。
這時間倒也卡得巧,正好就是他們期中考試之後的一天,如果她接下,簡直是三倍的忙碌。
“平常比賽我也不問你了,但這是省裡的初賽,多一張獎狀總沒壞事。”趙萍還沒細看規則,便已經默認了梁同玉能晉級。
梁同玉汗顔,接過報名表:“老師,我先看看吧。”
他們學校正好就是考點之一,比賽那天是周六,這樣看來倒也不耽誤什麼時間。
“好,那我報名。”
她回到班上的時候,正好被池熙恒撞見手上拿的單子,對方好奇地湊過來:“這是什麼?”
備戰期中考試以來,他們每天都有題目交流,不知不覺又熟稔不少。
“一場作文比賽啦。”梁同玉把報名表的擡頭給他看。
“那我是不是又可以看到你的大賽作文了?”池熙恒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下一秒卻突然反應過來,等等——
“什麼叫‘又’?”梁同玉敏銳地發覺了這個字眼,有些疑惑,“你什麼時候看過我比賽的文章了?”
她的文章是會在年級上傳閱不假,但那些都是卷面範文,作參考案例用的。賽場作文隻有那麼幾篇,還大多是初中時候。她實在想不通這些不被收錄的篇章,是怎麼被他看到的。
池熙恒僵了兩秒,試探着問:“……因為我看了你初中的那篇?”
他見梁同玉并沒有不高興的意思,才放下心來繼續誇她:“你寫得真的特别好,初中的時候就比現在的我強好多!”
想到某個語文混子還有很大進步空間的作文水平,梁同玉被他逗笑了,一時間也忘記細問他從哪看到的。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喊她:“梁同玉!有人找你!”
梁同玉轉身一看,居然是魏洵。
池熙恒現在都逐漸習慣這個高三會長的存在了,這人經常周三來找梁同玉,也不知道今天就開個會為什麼需要他親自來。
實在是非常沒有分寸感的學長一位啊。
他心中這麼想着,嘴上說出的卻是:“那你先忙,我不打擾你了。”
“诶?”
可是模拟政協開會明明是再下節課才對啊?
梁同玉有些疑惑,但還是徑直走到外面:“學長,有什麼事嗎?”
結果魏洵的視線居然下意識回避,看上去猶豫又為難。
梁同玉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一時間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魏洵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直直地望過來:“有件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由于賽制突然的調整,針對人數、年級有不同的計分規則。經過綜合考量,我們這邊最終決定縮減一名成員。”
“很遺憾,他們選中了你。”
“但這并不是你的能力問題……”
剩下的話,梁同玉已經聽不到了。
她隻感覺世界仿佛被抽成真空,那一瞬間是暫停的,然後才慢慢恢複過來,一股巨大的茫然與失落席卷全身。
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還是我做錯了什麼?
……或者我一開始就不合适?
她喉頭發緊,說出口的卻是:“啊……這樣啊。”
如果從最初就被拒絕,或許也沒這麼失落,精力也能放在其他事情上;但是從下定決心加入,到為此全力以赴的一個多月,熬過的夜與開過的會,還有那些雀躍的、期待的心情——好像突然都成了一個笑話。
已經入選又被淘汰,是不是說明,她是這些人裡最差的那一個?
她知道不該這樣内耗,但有些情緒,消極的時候是難以遏制的。
魏洵真的感到很抱歉,他甚至覺得這個結果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幹預,因為他在給評價的時候贊了一句“梁同玉的語速很适合演講。”
夏柯卻若有所思道:“更像講故事吧,娓娓道來的,和她性格也有關系。”
帶隊人員裡面還有教導主任與副校長,聞言立刻皺眉詢問這名小同學的性格是否比較内向。
當時在場的人給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他們甚至沒有多了解具體情況,就直接搖頭了。
……
或許他不提及也不會被特别注意到。
但總之,最後人員調整敲定的人,是梁同玉。
“實在抱歉,但是如果你後期需要任何幫助,我都會盡力協助的。”魏洵誠懇地許諾。
可惜梁同玉實在是沒有心情,她婉拒了魏洵的好意:“謝謝學長……就這樣吧。”
誰知魏洵卻又有些難以啟齒地開口:“呃,可能還要麻煩學妹,對這些備賽過程保密;請放心,我們這邊也會重新選擇議題,不會再用你的提案。”
梁同玉參與了太多的中間流程,幾乎就是核心成員了。前期更是因為基本敲定了消費者問題的選題,用她的PPT當做範本修改評講了許多版。
……所以都已經到這個程度,我還是被認為不行嗎?
梁同玉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學長放心,我不會說的。”
“等下我也會去把那邊的東西收走的……不會再來了。”
-
傍晚的時候天色陰下來,灰色的雲像舊棉絮,沉甸甸的,看得人心情也不好。
梁同玉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一點了,雖然還是很難過。如果簡筆畫能用來代替心情,那麼此刻她一定是故作堅強的流淚貓貓頭。
站上大講台某種程度上是她的一個執念。
她從小就非常不擅長用語言表達自己,每當這種需要露面的場合,她總是會懼怕露怯。
她不是站在聚光燈下的人。
如果她要走到台前,需要很多很多的努力。所以她一直很羨慕天生擅長做這些事的人。
“是不是老師能看出我每次都很緊張呢……”
“不是這個原因吧。”
梁同玉進來後發現一片空曠,先入為主地認為會議室裡沒有人,才小聲自言自語的。結果沒想到居然有人在,還接了她的話。
她頓時如同一隻受驚炸毛的貓,睜圓了眼睛看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不太熟悉的同學。
是高二同期的另一名成員,沈織。
梁同玉對她的印象還是第一次見面時,在夏老師那邊問問題的雙馬尾女生。
沈織好像和高三的學長學姐更熟悉一些,也或許高二的大家都是競争關系,總之她平日裡很少會和梁同玉說話。
本來袒露心聲被人聽到就十分尴尬了,尤其這個不熟的人還當面反駁你——梁同玉簡直想象不到,還有能比現在更社死的場面嗎???
她打着“哈哈”笑了兩聲,并不在意對方的想法,隻想趕緊溜之大吉。
結果下一刻沈織卻意味深長地笑了:“你知道唐菁甯後來又重新做了個PPT嗎?”
“也是消費者相關的,和你撞題材了。”
梁同玉倏地頓住了腳步。
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沈織看到梁同玉停下,繼續說道:“就這兩天的事吧,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和你說。但她要麼是提早知道了減員的消息,要麼就是想直接取而代之。”
“所以呢?”梁同玉清淩淩的目光望過來,沒什麼情緒,“你現在叫住我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