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從晨霧中浮出,如同宣紙上未幹的墨痕;最遠的幾座化入天際,隻餘黛青色的幻想。
烏篷船過處,驚起一灘白鹭。
突然。
前方出現了幾隻竹筏。
“停下!”
“盛京來的吧?”一名頭上紮着灰布的男子大喇喇地站定在竹筏前頭,慢悠悠地擦着刀,“我們也不多要。一半身家,保你性命。”
他早就收到消息,這艘船上搭載的似乎是個官家小姐,盛京人——必然富得流油。
不過這小姐倒是有些膽色。
明明身旁也就兩個侍女,怎麼看到锃亮的刀,表情都不帶變一下的?
……等等,兩個侍女?
“不好——”
身後突然傳來“噗通、噗通”的落水聲,還有一道輕佻的笑聲:“勞駕,下去吧您。”
随即這人便感到腰後被大力地踹了一腳,隻能轉頭看到一個黑影,便一個站立不穩,直直墜入水中。
這黑影正是池熙恒。
他三下五除二地解決完這些攔路水匪後,足尖輕輕一點,水面以竹筏為中心漾起波紋,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掠出三丈,轉瞬便來到了大船上。
船上穿着藕荷色襦裙的小姐便是梁同玉。
她看了眼“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水面,有些擔憂:“他們不會再上來吧?”
池熙恒撐在欄杆處,懶懶散散地答道:“剛剛看了下,他們沒帶什麼工具。應該就是水性比較好的當地人。經此一役,應該也知道我們是不好惹的。”
“上來就把他們再揍下去。”從船尾走過來的齊曜笑嘻嘻道,“但這水匪也太多了點,靠近玉溪的路上,我們都遭遇三次打劫了。”
他們這次算是輕裝出行,沒帶太多人;不過跟随的都是暗衛中的精銳,且有豐富的江湖經驗,他就跟他哥約好輪流來,一人解決一次。
“官府不管嗎?”梁同玉皺眉。
“我上次來還沒這麼多匪徒,不過也有可能那是在城内。”池熙恒若有所思,看來這玉溪的管轄治安很有問題。
一座城匪徒猖獗,要麼是官府無能不作為,要麼是官匪勾結暗中得利。
“反正我們進城小心一些吧。”池熙恒叮囑梁同玉身邊的人,“麻煩二位保護好阿玉,不要和她走散了。”
韻蘭和青竹是定遠侯派過來的人,一路下來都十分靠譜。
她們齊齊應道:“是,小公子。”
梁同玉則是面上一熱,裝作不經意地往旁邊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池熙恒私下就開始稱呼她為“阿玉”了。這般親昵的稱呼,從來沒有人這麼喚過她。
這人給出的解釋卻是,出門在外,總不能直呼“公主殿下”,叫全名又太生疏。
“日常扮作小厮的時候當然喚‘小姐’。”池熙恒裝作若無其事,雙眼卻忍不住期待地看着她,“别的時候就讓我喚‘阿玉’吧。”
梁同玉糾結害羞一瞬,低頭默認了。
齊曜懵懵懂懂地撓了撓頭:“那我叫啥?我也叫‘阿玉’?”
池熙恒:“……”
“你不是叫我‘哥’嗎,那就叫她‘姐’吧。”他沒好氣道。
“哦哦,好。”齊曜隐約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小公子進城先去哪裡?”朱钺也是暗衛的一員,現在的身份則是這一行的管家。
“我去滄龍镖局那邊打探情況,你們下船後先找個落腳點,等我回來彙合。”
信上隻說了吳佩桃失蹤,要想知道具體細節還得當面談。
池熙恒一下船就去了镖局的分部,出示身份令牌後在内室的會客廳等着。
不一會兒,好久沒見的國字臉、瘦猴與娃娃臉便陸續進入房内,但這幾人全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池熙恒正不解間,便聽到國字臉感慨地說:“池二苟,你真是好福氣。”
池熙恒:……啥?
娃娃臉一臉“都這時候了,你就别瞞我們了”的表情:“苟哥,你不是去給盛京的大小姐當護衛了嗎?聽說你在那邊吃香喝辣,過得可好了!”
瘦猴淡淡道:“許久沒有消息,我們還擔心你這是樂不思蜀了。”
池熙恒:……
“不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其實是——”他頓了頓,話鋒又一轉,“是的沒錯,我現在是小姐身邊最得力的護衛。”
算了。
解釋起來還要重新換個名字,不如就繼續用這個“池二苟”的身份吧。
“你是怎麼被大小姐相中的啊?感覺做貴人家裡的護衛小厮都挺清閑的。這東西靠臉嗎?你看我有這個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