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隔絕日月，仇恨從歲月的牢籠中掙脫。

血腥與暴力瘋狂亂舞，暴虐沖撞，一聲聲嘶吼自丹田便開始撕裂，電腦視頻中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癫狂震顫。

無人知道，這是他第二次親眼看見。

第一次，他被母親藏在櫃子裡。

縫隙外有陽光擠壓成一道劍氣，從他的頭頂直直劈下，将他整個人從中間利落劈成兩半。

他當時不懂，以為不疼。

卻不曾想，那道縫隙會吃人，足足撕咬他十六年。

他不該聽話，不該後來捂住眼睛的。

否則他就一定會知道，他們還拍了視頻！

那群畜生，居然還拍了視頻！！！

如果他早知道……

如果他早知道。

他瘋狂揮舞着拳頭，一拳重過一拳，仿佛這樣就能把過往的一切都砸碎！

把那些雜碎通通砸碎！

“去死！——”

一拳拳打到脫力，遲暝終于連擡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他彎下腰，大口喘着粗氣，雙眼猩紅地盯着地面。

嘶啞低吼：

“殺！”

“殺光他們！”

他的雙腿劇烈打着顫，眼看就要站不住，這時，忽然一隻堅實的臂膀穩穩接住了他。

聞野又一次打橫把他抱在懷裡，一言不發抱着他出門，踏着台階一步步将他抱進主卧衛生間寬大的浴缸裡。

早已濕透的衣服和他的主人一起被溫熱的水流包裹，衣服鼓脹脹的附和水流，和主人微長的發絲一起随着水紋飄蕩。

浴缸寬又大，足夠輕松容納兩個人。

聞野脫了衣服踏進去，把渾身癱軟的遲暝牢牢抱在懷裡，小心避開傷口，一件件脫掉了他的衣服。

遲暝雙目無神地望着被水汽蒸騰的天花闆，一動不動，任聞野動作。

聞野顧念着他的傷，沒帶他多泡，隻簡單清洗了胳膊上溢血的傷口，檢查了其他的傷，見大體無異樣，才抱着他出來。

拿了寬大的浴巾包裹住他，讓他在床邊坐好，聞野默默幫他吹幹頭發，重新上藥。

格外檢查了大臂出傷口崩裂的部分，和大腿根部已經開始在愈合的傷。

之後，聞野拿出睡衣想幫他換上，然而解開扣子後卻又反悔，随手把睡衣丢到一旁，直接把人塞進被窩。

做完這一切，阿姨正好把聞野之前吩咐熬的甜粥送上來，聞野起身接過粥，慢慢把遲暝扶起來坐在床頭，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一點點吹涼了喂給他吃。

遲暝從頭到尾都像一具沒有靈魂的人形玩偶，精緻手辦，随聞野把他擺弄成什麼樣子。

讓張嘴就張嘴，讓吞咽就吞咽。

聞野問：“溫度合适嗎？”

他點頭。

聞野又問：“甜嗎？”

他又點頭。

聞野不再問了，他也就再沒了别的動作。

慢慢喂完一小碗粥，聞野沒讓他立刻躺下去，傾身上床，同樣靠坐在床頭，攬住遲暝的肩，輕輕撥動他的側臉，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累嗎？”他問。

遲暝閉上眼睛，不答反問，“聞哥，你知道我要做什麼。怕嗎？”

聞野還沒回答，他又睜開眼睛，問出了那句：

“你要離開嗎？”

他說：“我可以放你走。”

放在平時，但凡遲暝問出這種話，聞野肯定要惡狠狠罵他一頓，可今天卻沒有。

他隻問：“遲鳴，我是誰？”

遲暝答：“聞野。”

聞野又問：“聞野是誰？”

又是這個問題。

遲暝忽然想起了不久前，聞野曾經問過他一模一樣的問題。

他阖了阖眼皮，嘴唇微顫，“聞野是我男朋友，我老公。”

聞野聽到了滿意的答案，另一邊的手輕撫上他沒有的多少肉的臉頰。

“既然知道，就不要說傻話。”

他側過頭去吻遲暝光潔的額頭。

“遲鳴，你演過那麼多大男主劇本，你知道為什麼同樣都是報仇，為什麼有的角色到最後成了走向人生巅峰的大男主，而有些卻隻能作為反派被犧牲嗎？”

遲暝擡眼看他。

聞野親親他的鼻尖，又在他沒有多少血色的唇上留下一個輕吻。

他對上遲暝的視線，眉眼溫柔。

“寶寶，最高明的報仇方式一定不是和仇敵玉石俱焚，而是全身心的将仇敵踩在腳下！”

“讓他明知是你在複仇，卻拿你無可奈何。”

“你要把他踩進地獄，又要讓他眼睜睜看着你正站在最高處，受萬人愛戴追捧！”

“這樣，他們才會死不瞑目！哪怕到了十八層地獄都會不甘心。”

“這樣的人，因為執念不散，永遠都入不了輪回！”

拇指滾動遲暝的下唇向下，果然見到一處被咬破的痕迹，聞野微微蹙眉，滿臉不悅。

“傻子，仇人沒弄死，先把自己搞出一身傷。”

冷冷剜他一眼，怒其不争。

“你的媽媽當初拼死保住你，是讓你給那些畜生陪葬的？”

他帶上薄怒。

“怎麼，你們母子倆的命就那麼不值錢，搭進去一個不夠，還要主動送去第二個？”

指尖輕敲他的眉心，聞野又心疼的在眉心處親了又親，生怕懷裡的人多受一丁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