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從剛才失神的狀态回過來，顔藍青扔掉手裡的剃須刀，輕輕拖着他的手腕走到紙旁邊，另一隻手不知道一口氣抽出多少張紙蓋在那張流血的手上。

來不及思考剛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擦去多餘的血迹清水沖了一下，又用一點紙蓋住讓他壓着，轉身去打電話問酒店有沒有碘伏棉簽，慌亂的好像受傷的是自己的手。

沒過多久前台就差人送上來一個小的醫療箱，連聲道了感謝後進屋走到了顔焱身邊。

顔焱此刻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不是很高的座位導緻顔藍青隻能以一隻腿跪在地上的姿态替他擦藥。

棉簽沾過碘伏從手掌劃過顔藍青才看清楚，不止一處傷痕。上面幾道平行的應該是當時一不小心錯位劃到的，可下面幾道明顯傷口更深，而且不是劃痕，更像是刀片直接刻進去的，也是這幾道傷口比較深流的血多。

顔藍青其實剛才最後有看到，燈開的那一瞬間，顔焱的手抓住剃須刀攥成拳頭，看起來很使勁，但也隻是一刹那，因為下一秒他就因為瞥見了手上的鮮紅而慌亂，壓根沒去在意剛才看到的什麼。可是現在他拖着這隻手，不自禁的擡頭看去，顔焱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

“你，不疼嗎？”顔藍青說出話才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顫抖。

顔焱在燈黑掉的一瞬間就知道自己今晚不會有進展了，可是手上傳來的刺痛卻又給了他一些靈感，他果斷把手掌死死按在刀片上，逆着方向使勁，掌心瞬間傳來更重的痛感。

果然，他哥看到他被血模糊的手掌，眉心微微蹙起，慌張的樣子看的顔焱心裡雀躍不已，哪還知道什麼疼不疼的。

“隻是有點疼，沒那麼嚴重。”不想自己在他哥面前那麼吓人，還是刻意的擺出了一個看起來自然的笑容。

顔藍青不語，包紮好了把手還給他，自己開始收拾醫療箱，“你一會上床休息，我去把這個還給前台。”

“這個喊他來拿就行了，不用特地去還。”顔焱淡淡道。

顔藍青當然知道了，隻是他現在亂得很，實在沒辦法和他一起呆在一個屋子裡。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我去送一下，你去休息吧。”

“你是躲我嗎，哥。”顔焱表情冷下來，語氣也沒有起伏。

又是一怔，不光是驚于顔焱這麼直白地說出了他的心思，還有他的語調，他看着那張臉，好像突然理解了葉竹之前說的“你弟冷臉很吓人”，可還沒等他緩過神，顔焱又換了張臉似的說“逗你玩呢，你去還吧，我要休息了。”

顔藍青沒再接他話，整個人見鬼了似的走了出去。他當然知道顔焱在想什麼，從他手垂下去手碰到不該有的滾燙開始他就知道，又或者說，從更早。

腦子裡一片混亂，顔焱可是他弟，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可是一起生活這麼多年，各種情緒和想法像一根又一根線，因為無法理清而一再亂成一團。

可這也隻是他的感覺，顔焱并沒有實際說過什麼，忽地又想到顔焱剛才冷臉的樣子，究竟是自己看晃眼了還是怎麼，他一概不知，也并沒有勇氣去直接問清楚。因為他不知道問出個答案他要怎麼應對。

比起顔焱那些，現在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渾渾噩噩的去還了東西，前台陪着一臉愧疚的笑意，說他們自己去取就可以，不用特地來送，又陪他到了電梯口幫他按電梯，最後說了句祝他有個美好的夜晚，電梯門合上，他終于撐不住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回房間的時候隻有玄關處一個雅黃的小燈微微亮着，兩邊房間都被黑暗籠罩。顔焱果然回去休息了。

心裡松了口氣卻又莫名有點失落。

穿過房間走到衛生間，本來有點微醺的感覺現在不知道是時間過去了還是經曆那些事的原因已經消散全無，整個人清醒的很透徹，放開水還是沖了個澡。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剛才那些都是夢境，或許水從頭頂澆下的那一刻他會突然在床上醒來。

但什麼都沒發生。

浴室鏡面上凝結的水珠砸碎倒影時，顔藍青才發現自己攥着剛才那把剃須刀。

遺留在上面薄荷味的泡沫順着腕骨到手臂，像極了十二歲那年顔焱偷偷塞進他被窩的退燒貼觸感。

伴随着的還有一絲他的血迹，鬼使神差的把剃須刀放在水裡沖了沖，手在面前糊了水霧的鏡子上擦出一片清晰的地方，照着鏡子擡起手，剃須刀一點點像自己面前靠近。

刀片要接近到皮膚的同時，手機屏幕在洗手台上亮起，顯示出顔焱剛才發送來的消息：【哥，台子下面還有一個剃須刀，别用我那隻了】。

鏡中的人耳朵頓時泛起了與顔焱手掌心血色同樣的紅。

顔焱不知道他哥會不會用，他甚至不知道他哥今晚會不會剃胡子，他聽到洗澡的聲音，又聽到水聽了之後衛生間半天的甯靜。他想發個消息刺激他一下，以免他故意忘記今晚發生的這些。

諾大的房間分成兩邊，安靜的氛圍繞過玄關在左右四處打轉，床上的兩個人都沒能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好好的入睡，隻可惜來回翻身讓床單發出的摩挲聲無法穿過兩道門，兩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以為徹夜難眠的隻有自己。

一晚上沒睡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起碼顔藍青在腦子裡把事情都捋了一遍，覺得老老實實踏回他哥哥的身份，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他既然無法面對，就讓他變成一出獨角戲，時間久了也就結束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起來，顔焱看到本來以為會對他避之不及的顔藍青，居然沒事人一樣的在衛生間和他打招呼，反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顔藍青就那麼撐在洗漱台前，看到他來讓出了一個身位，依然是把牙膏給他擠好了遞過來那隻牙刷。顔焱呆呆的接了過來。忽然有點慶幸起碼顔藍青不會在刷牙的時候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