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來也覺得他兩個很使自己苦惱,心裡很贊同劉憫的話,但因為性子内斂,也就沒什麼表示,隻是也用力地握住了劉憫的手。
劉憫不再理會兩個好友,隻是扯着善來往書院去,反正早已經知道是在何處集會,用不着他們了,他在這地方做過半個月的學生,各處都摸得很熟了。
“哎?怎麼就走了?”見他兩個走了,張怿陳餘兩個忙追上去,依舊一邊一個地纏着,“還不到時候呢!你不知道,那位才子恃才傲物,派頭十足,仿佛不叫人等就跌了他的份!所以還可以再等等,你也歇一歇,這一路過來,想必累得很了……”
劉憫當然不願意停下聽他們聒噪,所以隻是咬着牙拉着善來往山上去。
說到底,他們還都隻是小孩子,爬山不是易事,雖說隻是很緩的一段坡,要上去也頗費體力,尤其劉憫,不單是他自己,還要加一個善來,因此喘得尤其劇烈,一張臉紅得簡直燙手。
善來隻是微微的有些喘,不見有什麼吃力,個中緣由,她是很清楚的,劉憫那樣子,她瞧着,心中不隻是感激,還有愧疚。
忍不住想對他好。
從身上掏出帕子,輕柔而且細心地去擦他臉上的汗,又折了片獨腳蓮的葉子給他扇風。
張怿也喘得不輕,見狀,問善來:“阿善,怎麼隻給他扇?我們也熱得厲害,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此話一出,他和陳餘兩個人的小厮得了提醒,也忙去摘葉子給他兩個扇。
陳餘倒很高興地吹風,張怿卻一把把自己的小厮推選了,嫌棄地道:“誰要你扇?一身的汗味!扇出來的風也是臭的!”說完就換了一副臉色,笑眯眯地對善來講:“阿善不但長得好看,身上也是香的,我一早就聞見了,若有若無,沁人心脾,說起來,阿善好看成這樣,也是少見得很,比我家幾個姊妹還美呢!”
一副登徒子的不值錢模樣,俗得透頂,簡直叫人羞于承認同他認識。
劉憫是真的有些無奈了,“先前怎麼不知道你這樣多話?”
張怿絲毫不以為恥,腆顔一笑,對着善來說:“我見了阿善心裡喜歡,這樣的人物,我想多和他說話,難道有錯?”又說,“阿善不是本地人吧?若是,我怎麼會今天才知道?想必不是,是來此地客居嗎?那一定得到我家裡去住幾天,我家的園子很好的,但凡人去了,都是贊不絕口,近來又新修葺過,頗費了一番心血,阿善既來了萍城,不可不去呀。”
這話不假,劉憫也很贊同,點了點頭,對善來道:“他家的園子的确很好,到時領你過去瞧一瞧,不過……”話鋒一轉,眼睛也瞟過去,“住是不行的。”
“怎麼不行?”張怿不樂意了,“我家難道是什麼龍潭虎窟嗎?吃人不吐骨頭?”
劉憫懶得搭理他。
忽然,箫鼓大作,又有鐘磬聲,驚起鳥雀無數。
張怿和陳餘對視一眼,又看劉憫,白着臉說:“開始了。”
一行人連忙往詠歸台趕。
劉憫還是緊緊拉着善來的手。
到了,人群如堵,密密麻麻都是人頭,畢竟河東才子名聲卓著,又是以畫會友的雅事,但凡是風雅人,如何能錯過?是以隻要是萍城有點名聲的人物,今日全在碧清溪了,笑話,今日若是不在,日後還能有臉面稱自己為萍城名流嗎?什麼叫躬逢勝餞呐!
張怿陳餘兩個在碧清書院也算有臉面的人,尤其陳餘,畢竟是山長的外甥,隻要是書院的人,無論哪個,都要給他幾分薄面,所以他和張怿才敢同劉憫講,他們給他留了好位置。
現今好位置早已給人占了。
陳餘過去理論,“學兄,不是答應了我?那幾個位子給我,現下怎麼有人?快趕他們走呀!”
那被陳餘喚學兄的青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默了片刻後,手一攤,說:“我也沒辦法呀!趕誰走?真去趕,不就成笑話了嗎?”說完便逃了,不願意管這攤子的事。
他走了,留下幾個小孩子,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會他被擠,一會兒她被擠,沒個站住的時候。
鼓吹喧阗,人聲鼎沸,像是有幾百個和尚一齊念經,偏又念得雜,惹得人煩。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劉憫很大聲地問,耳朵往張怿嘴邊靠近。
張怿捂住了雙耳,大喊:“我說!我看這什麼河東才子不過是徒有虛名,我昨兒見過他了,一副刻薄相,不像是有真材實料的,咱們還是到别處玩兒去吧,别在這兒耗了!”
一口氣喊完,他驚恐地發現,周邊所有人,全在看他,而且表情出奇的一緻,全是震驚和錯愕。
因為片刻前碧清書院的山長走到了詠歸台中央,出聲請來客安靜。
人群才靜下來,張怿就發出了他的聲音。
穿雲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