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在他腳下彙聚成了一灘,那些血迹也已幹涸,必然是有一段時間了。
蕭寒生剛往前跨出一步,便一個踉跄跪到了地上,孟清清連忙扶住他,另一隻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水。
她對平海派的認知大多是通過各種傳聞,實際上同平海派裡的人交集并不深,唯一認真聊過幾句的,就隻有錢升乾和王清川。
但此刻就連她這隻與他們一面之緣的人都覺得難過,那從前與他們幾乎朝夕相對的蕭寒生必然會更加難過。
隻要想到這裡,她的難過的程度,便會止不住的加深,“蕭……蕭寒生……”
蕭寒生狀若瘋魔,他一把推開孟清清的手,腳步搖晃地繞過王清川,孟清清這時才注意到王清川背後的牆壁上,被人用鮮血寫出了幾個大字:
【平海派平不盡五湖四海不平事。】
蕭寒生噴出一口鮮血,雙眼瞬間變得猩紅一片,他抱住自己的腦袋發出嘶啞的低吼,周身瞬間溢出大量靈力,将離他最近的孟清清震的倒飛出去。
她感覺到身體撞上牆壁,還未來得及感覺到痛,便摔到了地上,吐出一口血後,五髒六腑幾乎要被震的移位的痛才逐漸顯現。
衛逐水罵了一句髒話,迅速點上蕭寒生的幾處大穴,才将自身靈力注入蕭寒生體内,便被蕭寒生體内暴走的靈力反噬的吐出一口血,“蕭寒生!你若走火入魔,我就隻能殺了你了,你死了,誰救你門中弟子,誰替你師兄報仇?”
“你一死,你相好也得死,我送她下去陪你!”
孟清清才勉強爬起來就聽到這番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想罵人,但又實在沒力氣,光是呼吸便覺得胸口陣痛,口中與鼻間皆是鐵鏽之味,“蕭……蕭寒生……”
走火入魔并不是是鬧着玩的事,哪怕是稍有小成者不慎走火入魔,也會變成不認六親的殺人魔。
隻因那些走火入魔之人,所能看到的世界已與常人不同,任何活物在他們眼中都會變成他們心中最為畏懼的存在,或是惡獸、或是邪祟、或是仇敵……
在他們眼中,他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但實際上卻一直是濫殺無辜而不自知。
還記得從前一個排在英豪錄一百來名的人不慎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不僅殺了自己的一家人,還屠了整整一座城,若不是及時有人發現,怕是還要多幾座城的冤魂。
更别說像蕭寒生這樣的英豪錄第一,若他真的走火入魔,怕是用不了多少力氣就能屠了一座城,到時候便真要成外面那些人口中的魔頭了,平海派也真要成了比從前的散花宮還像魔教的魔教了。
不知是哪句話起了作用,蕭寒生眼中的猩紅慢慢淡去,周身四溢的靈力也逐漸平息。
直到衛逐水收回手,蕭寒生也依舊坐在地上 。
他靜靜地看着牆上那不知是用王清川還是誰的血寫的字,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那些字迹早已幹涸,甚至還有些裂紋,就如他此刻四分五裂的靈魂。
他突然仰頭大笑起來,衛逐水靜靜看着他發瘋,他自然是不會安慰人的,讓他殺人都比讓他安慰人容易。
唯有孟清清慢慢移動到他的身旁,伸手抱住他,就像她娘平常安慰她時一樣,輕輕拍着蕭寒生的後背。
蕭寒生一滴淚還未流,孟清清卻早已淚如雨下,打濕了蕭寒生肩上的衣服,“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你們不是來救我的話……”
“沒有你也會有其他人。”衛逐水突然出聲道,“當一個人想害人時,心中自有百計生,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這是害人之人的過錯,于你、于你們又有何幹?”
蕭寒生的笑聲漸漸停了,他輕輕推開孟清清,嘴角扯起淡淡的笑,像是要以此告訴孟清清他已無事,但看着卻更讓人覺得他心苦。
“不是你的錯。”蕭寒生道,“是背後之人的錯,也是我的錯。平海派啊,的确……的确平不盡五湖四海不平事,哈哈哈……可笑的是,我今日才明白,才明白……”
“我多年來所做,皆是錯的。”
“不是!不是的!”孟清清見蕭寒生站起身,也連忙站起身道,“不是錯的,你沒有錯!你幫了那麼多人,平海派也幫了那麼多人,你們救下的人會畢生感激你們,平海派的傳聞十多年來經久不息,就是因你和你建立的平海派是許多人的信仰!”
蕭寒生未發一言,出劍斬斷吊着王清川的麻繩,接住王清川的屍身後,将那些散落的髒器一點點撿起,塞入他的腹中。
随後,他脫下自己的外衣替他裹上,默默無聲地往外走去。
孟清清看着蕭寒生的背影,呼吸間的灼熱越發強烈,才追出大門,她便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衛逐水被她這突然的昏迷吓了一跳,收回差點踩到她的腳,對着蕭寒生的背影道:“你相好暈過去了,她受的傷不輕,應該是毒發了。”
蕭寒生腳步一頓,轉頭走回來,将王清川交給衛逐水道:“先替我照顧好我師兄的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