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緣沒準備打斷他,就着他的問題給出自己的回複“是的,考慮到入學時間的差異問題,我計劃今年就進行早申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會高中提前畢業,然後明年秋季學期前往美國留學。”
“好厲害——,說起來緣醬在數學方面是不是天賦很高,谷歌搜你還可以看到報道哎,全世界唯二的滿分金牌。”及川徹也垂下眼睛,東看西看就是不擡頭看她。
“我說不準自己有多少天賦,但大約還是能支撐我現在選擇繼續這條路的。”宮緣小口地吃着毛豆泥年糕,注意到了及川徹語氣的變化。
“緣醬會一直在數學這條路上走下去嗎,畢業以後成為數學學者或是研究者?”
“大概會繼續做數學研究,理想的話會在普林斯頓讀完博士,這個過程中應該足夠我做出選擇。唔,其實我之前思考過,學習和研究到底有何不同呢?數學課上,隻要讀讀教科書上寫着的内容,然後記住公式,再用記住的公式解開問題,對一下答案就結束了。然而我認為,研究是去探求“未知的答案”,是向答案逼近的一個過程。因為不知道答案才會有趣。從自己找尋、發現答案的過程中,才能感受到研究的魅力所在。”
“緣醬喜歡數學嗎?”及川徹吸着他的草莓芭菲,漫不經心地問道。
“在數學旅程中随處可見的兩個世界。在費馬大定理中,這兩個世界是“代數”與“幾何”,也可以是“代數”與“分析”。在哥德爾不完備定理中,是“形式”與“意義”。在三等分角問題中,是“作圖”與“數”。在群論中,則是“方程”與“域”。在毫無關系的兩個世界間架起橋梁——數學家最喜歡幹這種事,這也是我最為欽慕的一點。”說起自己感興趣的事物來,宮緣一貫柔和的仿佛假面的溫柔神情也變得生動起來。
下午的陽光不講道理地從她背後照過來,琥珀色的眸子裡映着金色的流光,明亮得驚人。
及川徹張開嘴又閉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麼也問不出來,隻好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輕輕吐出一句“留學的準備、奧賽、提前進行大學的學習……但是排球部訓練看你也還在負責,甚至小飛雄的指導請求也會盡力幫忙,緣醬真厲害啊——”
及川徹頓了頓,又繼續提問“緣醬沒考慮過留在國内考東大或者京大嗎,競賽成績應該能保送吧。你這樣不會太辛苦嗎?”
“撥開層層密林雲霧,找出寶藏。數學就是這樣一種令人興奮尋寶遊戲,但遊戲想要玩得快樂,練級是不可避免的。普林斯頓的純數學是我能考到的學校中第一位的,所以我會竭盡全力去争取。
排球的話,答應的事情就要做到,而且作為經理也好,還是朋友或者妹妹的身份也好……如果我能對他們起到一些作用,那麼我也會很開心。”宮緣眯起眼睛,笑得很滿足。
及川徹歎了口氣“緣醬你簡直比小飛雄、小牛若還可怕!排球天賦強大得能被選進國少但是放棄得毫不猶豫,決定要做的事情又努力得這麼理所當然,這就是天才的底氣嘛~”話尾語氣又仿佛撒嬌一般蕩漾起來。
宮緣笑得狡黠“我自認為比起他們兩個排球笨蛋還是有情商的多的,那麼及川前輩是在猶豫嗎?”
啊,果然出現了,他就知道會被她看透。等宮緣真的問出來的時候,及川徹反而有種審判終于到來了的快感。
及川徹托着臉,一手攪動着他那杯已經不成造型的可憐的芭菲,悶悶地嗯了一聲。
“其實你已經有了選擇,隻是還沒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那麼,猶豫的時候,也别停下向前的腳步,在向前跑的過程中追尋答案吧。”
“可如果前路什麼都沒有呢?這樣努力向前還有意義嗎?”
“那就當你一時迷路,之後再找到自己的方向呗。你才十七歲,即使在人生的岔路口走丢過一小段,又怕什麼呢?”
及川徹在椅子上把自己蜷縮起來,臉埋進膝蓋,傳來悶悶的聲音“緣醬真的超可怕——但你都這麼說了,我除了再試試還能怎麼辦?”
宮緣笑出聲“那麼及川前輩,還需要我對青城給出建議嗎?還是要參考我們稻荷崎怎麼對付牛島前輩的?”
“哼哼,我可不像小飛雄那麼沒用。青城是我的隊伍!”及川徹擡起下颌,表情終于放松下來,往日裡那種遊刃有餘的神氣和自信的神色又出現在他臉上。
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光裡,及川徹都會重複想起那個畫面,宮緣坐在角落裡,琥珀色的眸子被光線映襯得剔透如琉璃。
那雙格外明亮的眼睛望過來的時候,他覺得他所有的不安、焦慮和猶疑都被徹底看透,無處遁形。
萬幸她一向情商很高,沒有尖銳地指出他迷茫時期潛藏的自卑,隻是告訴他“猶豫的時候,先别停下向前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