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早幹脆地将杯子放在她手邊“緣的近視度數又加深了嗎?”
“晚上看書之類的最好開着燈,也不要看得太晚。”他又下意識地囑咐道。
話音剛落,佐久早聖臣其實有點後悔: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唔……嗯。”宮緣蜷縮了一下手指,抓緊茶杯拿起來抿了一口,胡亂地應了一聲。
于是宮侑的聲音繼續響了起來,木兔的話很多,天馬行空地聊着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日向語氣輕快,活躍着氣氛,宮治偶爾插話和宮侑拌嘴,而佐久早聖臣很安靜,隻是把手邊盛放無菌蛋的碗朝着桌子對面的宮緣遞過去。
氣氛稱得上熱鬧,這樣融洽的聚餐,佐久早聖臣并不反感。
“聖臣君,是要梅幹飯還是梅子茶泡飯?”眼見牛肉已經吃完一輪,宮緣準備将主食端上來。
“可以的話,請給我茶泡飯吧。”
佐久早聖臣的目光依次劃過宮緣端過來的米飯,日向的生雞蛋拌飯、木兔的烤肉蓋飯、他的梅子茶泡飯……
雖然他不清楚木兔和日向的口味,但看宮緣顯然是特意準備的,應該是他們愛好的食物吧。
這種觀察入微下的不動聲色的體貼與溫柔,是有熱度的,但卻并不滾燙,适當的溫熱觸感隻會讓人感覺很溫暖。
看着宮緣溫柔沉靜的樣子,佐久早聖臣開始回憶起來,一年級合宿的時候,宮緣受真田監督和飯綱掌的拜托,對他照顧頗多,出于普通的感謝心理,佐久早聖臣對宮緣的印象十分之好。
然後他們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朋友,甚至是交情頗為不錯的、可以經常聯絡的朋友。
這讓井闼山排球部的隊友們倍感震驚,好像在所有人眼裡,他們關系親近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貼心的前輩飯綱掌如此評價:“佐久早你很怕麻煩對吧,緣同學那種超級發光體類型的人,你一般都會下意識避開的。不是說你們相處融洽很奇怪,沒有人跟她處不來的。是你們關系這麼好很令人意外。”
細緻的表哥古森元也補充:“而且小臣你很麻煩哎,能忍受你那些龜毛習慣的人真的很少。”
“緣同學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體貼,沒有人跟她相處不好吧,多個佐久早有什麼奇怪的,稻荷崎那群妖魔鬼怪不都和她關系很好。”當時的部長荒木如此替他解圍。
荒木前輩說得沒錯,宮緣對所有人都很好,就像今天專門準備每個人愛好的食物隻是她平等的體貼而已,并不是他獨享的特殊待遇。
宮緣很善解人意,也很溫柔。
但她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任何一件有關自己的事情,也沒有表達出任何自己的偏好。
總是接着别人的話,總是聆聽着别人的煩惱,總是遷就着其他人的習慣——
她有多包容,就有多封閉。
不,她其實和他說起過自己的事情的,盡管隻有一次。
也許隻是深夜的氛圍導緻她稍微敞開了那麼一點心扉,也許是她偶然的一時興起。
但也許——
也許是因為他對宮緣來說,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呢?
宮緣會對什麼人特别嗎,她會對誰露出不一樣的神情嗎?
光是這樣想想,佐久早聖臣就覺得全身上下都躁動了起來。
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是自己,佐久早覺得自己一定會一邊嫉妒得發瘋,一邊克制地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他會送上看上去最真誠實際上最虛僞的祝福,埋藏着自己内心深處最難堪的不甘。理智會告訴佐久早,他做得很對,人不可以得寸進尺。但是。
與宮緣有關的事情,永遠有一個但是。
但是,佐久早聖臣希望,永遠不要有那樣一個人——
除非,那個人是他。
古森元也的消息一向靈通得過分,在這次國家隊賽季結束之後的假期的尾聲,得知了宮緣近況的古森直截了當地問他“我聽說小緣回來了,你還喜歡她對吧?”
佐久早聖臣皺着眉頭盯着古森元也,但古森不為所動,他早就清楚這個表弟的心思“高中的時候,你說她要出國不适合表白。那麼現在呢,你不會說你不想在京都和大阪談異地戀吧?”
佐久早聖臣頓了頓“她目前的重心應該在工作上,而且我們四年沒見過了。”
“呃,你準備繼續暗戀不打擾她?”古森元也有些不解,在他看來,佐久早不是這種隐忍不發的人。
佐久早聖臣回以一個鄙夷的眼神“當然不是,在集訓之前我們見過一次,她找宮侑剛好碰上,探望了生病的我。”
古森元也依然沒懂“所以呢?”
“宮侑和我在一個俱樂部,我們以後會見更多次。”佐久早聖臣語氣堅定。
“真有你的風格……”古森元也這下懂了他的意圖:和宮侑在一個俱樂部,這意味着他們會有見面的機會和理由。
佐久早準備慢慢接觸、“溫水煮青蛙”,讓宮緣習慣生活中多出了一個人的存在……
最後吐槽了佐久早聖臣一句“小臣你被侑君和治君圍毆的時候,我會拉着角名攝影留念的。”
佐久早聖臣傲氣地哼了一聲:抛開排球技術之外,宮侑身上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他是宮緣的同胞兄弟。
高中的時候,宮緣就有很多事情要做,準備數學奧賽、協調排球部的訓練、趕上課業進度、提前學習高數……佐久早聖臣有時都會驚訝于她是如何将這麼多事情都做好的。
現在,他聽宮侑說起過、也和宮緣聊起過回國之後在做的工作内容之類的話題,宮緣一直很忙碌。
在佐久早聖臣看來,宮緣展現着以前不曾擁有的激情,好像神在她眼前施恩,展現了一個波瀾壯闊的數學世界,她在和神賽跑,飛快地說話,飛快地寫論文,以1.5倍的速度生活着,好像知道這樣波瀾壯闊的圖卷很快要在自己面前合攏。
“哇,緣學姐居然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超感謝!”日向翔陽大聲地向宮緣道謝,把佐久早聖臣從過往的回憶中驚醒,他低低地道了一聲謝,聽到宮緣柔聲說不用客氣。
依然是那副無懈可擊的溫柔娴靜的模樣,但她掩藏在溫柔之下的另一面,他曾經見過的。
再忍耐一會兒,他在心中告誡自己。
他已經忍耐了那麼久,再等一等也沒有什麼,習慣是演變成喜歡的有利武器,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