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些許的困惑,在目光落回手中厚實的文檔上後,盡數化為躊躇滿志。
這位剛剛留學歸國的青年,懷揣着無盡野心,踏着晚霞,走向自己的前途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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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常路大覺不能長時間離開禦柱塔,秦無赦與他的會面,便約在了禦柱塔,更甚至,就在德累斯頓石闆的隔壁。
曾經參與二戰,并在軍隊中取得中尉軍銜的國常路大覺,哪怕年過八十,卻依舊虎背熊腰,身姿筆挺,看不出半分老态。
他身上有種厚重的氣質,哪怕不言不語,僅僅隻站在那裡,就給人以無限信心,仿佛隻要有他在,就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相較之下,活得更久,實力更強,經曆也更為豐富的秦無赦,反而沒有那種厚重,在她身上,隻有種閱盡千帆之後的慵懶。
于她而言,萬事萬物都是過眼雲煙,縱使被注視,實則并未印入她眼底,那份脫離人世的飄渺,讓她顯出種高高在上的清冷。
以至于國常路大覺在見到她後,忍不住有一瞬間的懷疑,自己是否找錯了人,這樣孤冷的性格,真的是預言中的[天命之人]嗎?
回帖上隻寫着秦無赦的名字,加之她也有事需要長庚去做,因此走入禦柱塔的,僅有秦無赦一人。
或許是會議室的房間過于闊大,特制的玻璃透光度也不算好,明明是正午時分,室内卻依舊呈現種采光不好帶來的陰森氛圍。
瞳術出色的秦無赦當然不會被影響,清晰的看到國常路大覺眼底閃過的詫異和懷疑,赴約而來的太微帝君,不由得挑眉。
對于精神力強大到能夠外放的修士而言,習慣性的用神識查探四周,警戒可能會有的危機,幾乎是他們深入骨髓的本能行為。
而秦無赦,出于禮貌,雖然本質上來說,更多的是因為傲慢,确信世間無人可傷及己身分毫,因此反而很少将神識習慣性外放。
但不會時時刻刻将神識外放,不代表她不會在有需要時,利用自己龐大的神識,代替目光迅速獲取附近的訊息。
因此察覺到國常路大覺神情異常的那瞬,刻入骨髓的本能,讓她磅礴神識悍然離體,瞬息之間,便将整座禦柱塔查探清楚。
下一秒,反應過來的秦無赦,不由得在心底無奈扶額,迅速将神識盡數收回,目光輕飄飄掠過角落的暗門,落在國常路大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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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的隔壁,是個極其寬敞的大廳。
若說會議室是因為玻璃窗的材質,所以采光不好,那麼這間大廳,就是純粹的,沒有任何可供采光的窗戶。
大廳正中間,是一片壯觀的凹陷,能夠清晰的看到,下方放置的闆狀岩石,岩石表面有着仿佛人工雕琢而成的繁複花紋,卻又有種渾然天成的圓滿。
岩石的圓心位置上,是塊小号的石闆,四柄仿若大号湯匙的司南,以石闆為圓心向四方延伸,看似随意的擺放,卻在細節處完美的契合能量的波動。
德累斯頓石闆。
王權者世界的核心基石,亦是這個融合世界裡的異能者起源。
往日裡被黃金之王鎮壓,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的世界基石,卻在這一刻,因為秦無赦的神識,而産生劇烈的能量波動。
很難說,已經擁有部分自我意識的石闆,是感受到秦無赦神識中,因為救世太久而沾染上的世界源種氣息,覺得遇上同類而欣喜以至于能量發生波動,還是察覺秦無赦神識中隐藏的,幾乎能摧毀一切的暴虐,緻命威脅下出于自保本能而産生的能量波動。
但在那股能量徹底爆發之前,因為鎮壓太久而對其格外熟悉的國常路大覺,已經先一步意識到不對,默默加大了鎮壓的力度。
與此同時,空闊的大廳裡,兩日前便瞞着所有人抵達禦柱塔的男人,因為距離原因,比黃金之王更早發現石闆的異常。
石闆之上,那些仿若鬼神雕琢而成的,有着凡人技藝無法達成的圓融的紋路,在某一刻,突然發出微芒。
那點光芒并不算熾亮,卻因為大廳太過暗無天光,而顯得格外惹眼,原本倚着牆壁,目光無意識落在腳下的男人,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它的異動。
這位有着及肩半長發,紮着低馬尾的中年男人,沉靜神色迅速被端肅取代,顧不上暴露自身存在,在那些許微芒大亮之前,無色的王權之力悍然爆發,以萬鈞之勢鎮壓而下。
隔壁會議室裡,已經收回神識的秦無赦,望着黃金之王因為全力以赴鎮壓石闆而逐漸滲出的冷汗,略顯詫異的揚起眉梢。
在能量波動而産生的狂風中,她纖細的身姿不動如山,冷靜的壓下翻飛的風衣下擺,朝着能量爆發的方向,輕描淡寫的壓了壓手。
下一瞬,風止雲霁,幾股劇烈波動的能量陡然平靜下來,已經全面戒嚴的禦柱塔,安靜得仿若無人曠野。
頂着黃金之王看怪物一樣的眼神,容貌青春的太微道主,人淡如菊的勾了勾唇,表情平靜而淡漠,有種習以為常的處變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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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算計都是一紙空談。
不論黃金之王心底有多少想法,在秦無赦輕描淡寫便鎮壓暴動的石闆後,權掌生殺的第二王權者,面對同級别的存在,迅速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秦無赦,于是也非常配合的扔開自己目空無人的傲慢,雙方完成了一次和諧友好的會面。
無人得知他們具體談了什麼,密切關注着禦柱塔的人們隻知道,異國他鄉的陰陽師離開時,多年未曾在公開場合露面的黃金之王,親自送她出了禦柱塔。
而作為回應,從東京回到橫濱後,一夜之間便站在了風口浪尖的陰陽師,将名下的除靈事務所,挂靠在了當地的華人商會裡。
在多方勢力相繼登場,都在試圖拉攏這位堪比超越者的頂級戰力的時候,她的舉動無疑是表明了自己無意插手當地局勢的立場。
畢竟,衆所周知,華人商會,向來是隻自保不開拓的中立立場,他們不主動樹敵,但倘若有人犯到他們頭上,卻也絕不怯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