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相隔千裡,但此刻的熊本縣,與橫濱一樣,被籠罩在接天連地的雨幕裡。
經脈裡磅礴的靈力,自然而然的往外透出,在體表形成嚴絲合縫的靈罡,将雨水盡數隔。
于是站在傾盆暴雨中的秦無赦,依舊是幹幹爽爽的模樣。
不需要親自動手,僅僅是憤怒時透出的靈力波動,引動的天地之勢,便已經足夠将方圓百裡之内的詛咒盡數淨化。
站在幹幹淨淨的空氣裡,秦無赦看向一身狼狽,神情警惕的縮在公園秋千架下的男孩。
秋千架薄薄的木闆擋不住暴雨男孩身上早已被淋得濕透,茶色頭發略長,黏在臉上看起來淩亂又狼狽。
因為被追殺,跑路時摔了一跤,手掌和膝蓋都被蹭破,血不停的往外滲,又很快被雨水沖刷幹淨。
尋常小孩摔得這麼重,早該哇哇大哭,然而他卻似乎對此習以為常,眼底些微的水意,讓人分不清,是落入眼眸的雨水,還是沁出的淚水。
出來得太着急,秦無赦身上穿的還是家居服,須彌戒裡也沒有傘具,這讓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靈力在周身激蕩,接天連地的雨幕,被透明的冰晶攔腰截斷。
噼裡啪啦砸在身上的雨滴突然消失,男孩緩慢的眨了眨眼,一臉茫然的仰頭,看向頭頂那片将自己完全籠罩的剔透冰晶。
片刻後,陡然反應過來的他,下意識的往狹小的角落裡縮了縮,看向秦無赦的眼神警惕又驚駭。
秦無赦保持着足夠的安全距離,蹲下來看向他,語氣輕緩,神情帶笑,帶着明顯的安撫,
“别怕,我是人類哦。”
在他半信半疑的目光裡,她試探着朝他伸出手,素來威儀深重的眉眼間,挂起溫軟的笑,
“我可以替你處理一下傷口嗎?”
超過兩分鐘的漫長沉默裡,蜷縮在木闆下的男孩,終于有了動作,小心翼翼的爬出來,試探性的,一點一點的朝她靠近。
像隻有點應激反應的小狗。
秦無赦垂了垂眼睑,臉上笑容不變,周身氣場卻更加柔和,絲毫看不出,此刻的她,心底正熊熊燃燒着不息的怒火。
兩人之間的距離算不得遠,一米左右,哪怕他動作放得很慢,還時不時因為猶豫而停頓,幾十秒後,還是來到秦無赦身邊。
沒在意他濕透的衣服,秦無赦收斂了外放的靈力,僅以靈罡擋雨,将人抱起來離開公園。
沿着馬路走了段距離,才終于在這個偏僻小鎮找到家還在營業的藥店,買了處理傷口的碘伏和棉簽。
沒有再折返公園,秦無赦指尖輕點,原本平展的空間在此刻被折疊,于暴雨中,辟出一方小小的,與世隔絕的臨時空間。
擡腿踏入空間,裡面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秦無赦毫不在意的席地而坐,拉過安安靜靜的,被她抱了一路的夏目貴志,開始處理傷口。
摔倒時擦破的傷口裡,嵌了細碎沙礫,被她用棉簽一點點小心擦去,碘伏澆在傷口上的痛楚,讓夏目貴志倒抽一口涼氣。
拉住他下意識想要縮回去的手,秦無赦語氣依舊溫柔,态度卻很堅決,
“要洗幹淨才能包紮起來,否則傷口會發炎,會導緻發燒,嚴重的甚至需要住院,會很麻煩。”
若是單純的摔傷,除非極端情況很少會發展到住院,但夏目貴志是被詛咒追逐過程中受傷,傷口上也因此附上詛咒。
秦無赦替他清理傷口的過程,也在使用靈力除去已在逐漸往他體内紮根的詛咒。
聽到會生病,夏目貴志頓時不再掙紮,雖然依舊不時抽氣,伸出的手卻沒有再縮回去,聲音小小的,帶着點落寞,
“不能生病,會給大人添麻煩。”
秦無赦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她該安慰夏目貴志,該誇獎他懂事的,但對于一個尚且不到六歲的幼童而言,這樣的懂事,本身就意味着,大人的失職。
是她大意了。
将他膝蓋上的傷口也處理好,秦無赦閉了閉眼,某個念頭在心底閃過,她看向夏目貴志茶棕色的眼眸,輕聲詢問道,
“你想換個家庭生活嗎?”
·
将夏目貴志送回住處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雨天無事,尤其是鄉下小鎮,大家都睡得早,黑燈瞎火的建築,清晰的表明,收留夏目貴志的親戚已經睡了。
他們好像忘了,還有個年幼的孩子未曾歸來,沒有人來找他,也沒有給他留門。
秦無赦抱着夏目貴志的手緊了緊,沉默的深呼吸,隻覺得心底的怒意愈發沸騰。
沒有讓一臉抗拒的夏目貴志上門敲門,秦無赦擡眼夏目貴志房間的位置,一步踏出,人已越過空間出現在他房間裡。
“一點簡單的空間術法罷了。”
對上夏目貴志震撼的眼眸,秦無赦彎了彎眉眼,随口解釋道,輕柔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的清晰。
年歲太小,見識也少,夏目貴志并未意識到,她輕描淡寫的态度下,是多令人震撼的空間掌控力。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因為開始鑽研空間道法,才終于意識到,想要達成如此高度,是多麼艱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