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一張臉立刻绯紅發燙,屈膝跪下:“那時不知是甯華公主,冒犯了公主,請公主責罰。”
“起來吧,既不知是本宮,又何來冒犯呢?”甯華公主的臉上帶着笑意,語氣柔和,早無除夕那日,初聽得她是官妓時的輕蔑和嫌惡。
她随手示意了一下,就有婢女上前給幽蘭手裡塞了幾粒金豆子。
幽蘭叩謝起身,甯華公主淡淡道:“叫什麼來着?”
幽蘭恭敬道:“奴婢叫幽蘭。”
“這名字倒和你很配,好好彈,可别怠慢了府裡的貴客們。”甯華公主丢下這句話,與一衆人朝着别處走去。
幽蘭擡眸,剛好對上林蕭回頭看向她的那雙說不清也道不明的眼睛,她立刻又将頭垂了下來,懷抱琵琶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未時,甯華公主先行離開,随後,賓客陸續離開。
府中管家發了賞錢,打發了幽蘭她們回去時已是申時。
一上馬車,流霞便對車夫道:“麻煩在劉記糕點鋪停一停,我們好買些吃的墊墊肚子。”
幽蘭也餓得有氣無力,對流霞道:“多買一些吧,給苑裡的姑娘們都帶一些回去,這錢我來付。”
流霞臉上的笑還未綻開,就聽浮香冷笑一聲,嘴角挂起一抹譏諷之色。她忍不住就要去罵,卻被幽蘭拉着,笑着道:“待會兒可别跟苑裡的姑娘們嚷嚷着我得了金豆子,要是被她們知道了,我可得大出血了。”
馬車停在劉記糕點鋪,流霞和幽蘭下去買點心,夥計忙着包裝,兩人便站在一旁等着。
突聽一旁的面店裡有人聲道:“那還得了?都到安州了,離京城不就隻有幾十裡了?”
另一人道:“所以錦衣衛才去圍剿了嘛!”
聽到錦衣衛三個字,幽蘭神色一凝,流霞對上她的眼,立刻将她拉到自己身邊,離那兩人近了一些。
又聽其中一人道:“據說傷亡挺重的,我瞧着他們回來的時候,都有錦衣衛是擡着回來的,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幽蘭僵直地站在原地,沉浸在受重傷的人是不是秦時安的思緒中,面容凝重,眉頭緊蹙,滿腦子都是如果他死了,自己是不是永遠都要待在凝香苑的擔憂之中。
那人歎了口氣,又道:“好在赤鴉教在安州的總部被剿滅,教主被擒,要想重整旗鼓,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了。”
另一人道:“那也說不定,這赤鴉教分散各州各縣,光堂主就好幾個,哪兒那麼容易就給全剿滅了。”
“擒賊先擒王,教主被擒,後面的蝦兵蟹将不跟着就收拾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幽蘭隻聽着,見夥計已經将糕點包裝好,送上了馬車,這才和流霞一起上了車。
流霞面露擔憂,問:“那位秦大人會不會受傷了?你要不要去鎮撫司打聽打聽?”
幽蘭搖搖頭,強迫自己笑了一下:“若是傷得很重,我也幫不上什麼忙,若是傷得輕,我自然也不用擔心。”
流霞将她仔細打量了一番,似是看不懂她心裡所想,索性換了話題,一路開心地回到了凝香苑。
給苑裡的姑娘們分了糕點,幽蘭最後才到了冷霜的屋子。
冷霜的咳嗽還未見好,屋子裡一股藥味,幽蘭将糕點放下,問:“大人可有來信?”
冷霜搖搖頭,擡眸看着幽蘭道:“東廠督公怎麼會點你出局?”
幽蘭一邊将她的窗戶打開,透了些新鮮的空氣進來,一邊道:“誰知道呢?隻閑聊了幾句,也沒說什麼。我還以為要繼續審問我,吓得我半死。”
冷霜沒有繼續追問,隻道:“總之,大人的話你好好聽着,這京城的天潢貴胄多的是手段法子,你若是說錯半句話,誤了大人的事,你小命也難保。”
幽蘭點點頭,笑道:“知道了,我還要留着命等大人兌現承諾呢,哪兒敢去招惹别的人。”
陪着冷霜閑聊了幾句,她便關了窗戶,起身離開。
經過霁月的房間,突聽浮香在房間裡一邊朝外走,一邊冷冷笑道:“我倒是想看看他如何辯解。”
門一開,浮香一臉的笑意僵在了臉上,臉上的绯紅霎時沉了下去。幽蘭含笑看着她,越過她的視線,看向裡面的霁月道:“冬雪把糕點給你拿來了嗎?”
霁月立刻端着裝了糕點的盤子,神色慌張道:“拿來了,拿來了。好吃着呢,謝謝幽蘭。”
“喜歡就好。”幽蘭淺笑盈盈,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關上房門,她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屋裡徘徊了一陣,又去了流霞的房間。
流霞正在仔細地化妝,為晚上的客人做準備,幽蘭便直接問道:“我被東閣大學士府上的丫鬟叫出去之後,浮香是不是也出去了?”
流霞認真思索了片刻,點點頭道:“她說要去讨口水喝,結果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幽蘭神色大變,流霞見她整張臉慘白無色,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忙問:“怎麼了?”
幽蘭搖搖頭,嘴唇微微顫抖道:“沒事兒,可能吃得急了些,肚子有些痛。”
她忙不疊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金銀細軟,可是身子抖得厲害,幾乎無法站立,隻能癱倒在地上。
她逃不了的,沒有戶籍,沒有路引,她離開京城,她哪兒都去不了。或許甯華公主還會派人追殺她,她知道秦時安設計梁景歡的事情,說不定也會死……
她從地上爬起來,換了一身衣服,避開柳媽媽,從後門溜了出去。
她一路朝着東廠跑去,卻聽守衛的番役說督公外出辦差,她趕緊留了一封信給番役,轉頭又去了鎮撫司。
剛到鎮撫司,就見胡不思從外面出來。
“胡大人。”幽蘭停下腳步,大口喘着氣,幾乎說不出話來。
“幽蘭姑娘,你怎麼過來了?”胡不思詫異地看着她道,“你也知道大人受傷了?”
幽蘭一邊喘氣一邊搖頭,半晌才道:“我……我要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