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從周應煥那裡已聽聞他會晉升,但從柳媽媽嘴裡說出來,才有了真實的感覺,她忙問:“真的?”
“千真萬确,大堂裡大家都在議論這個事兒呢!說他一個邊軍參将,一躍成為錦衣衛指揮使,不知道後面是誰呢!”
幽蘭目光閃爍了一下。
柳媽媽也不顧樓下的客人,坐在幽蘭身邊道:“我給你說,你可要好好把握住秦大人,若是讨他喜歡,你這後半輩子算是不愁吃喝了,什麼馮二公子、沈公子,全都上不了台面。”
幽蘭聽到沈公子三個字,突然想到了冷霜,立刻道:“柳媽媽,我明日可去看看冷霜嗎?”
“哎呀,去去去,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柳媽媽笑得合不攏嘴,“隻要别惹了其他男人,随你去哪兒都行。”
那天晚上,兩個外地來的商戶點了幽蘭聽曲,心裡那些特别的要求還未有苗頭,便被柳媽媽給忽悠走了。
不過,幽蘭卻意外地從這些商戶嘴裡得到了一個消息:有一支邊軍被調到了四十公裡外的礦山,私挖礦石。
這消息說得極其隐晦,但幽蘭還是在琵琶聲中看懂了他們的低語。
待他們一走,她立刻披了件鬥篷,去了秦時安的府邸。
等到半夜,也未見秦時安回來,她隻好留了一張急需見面的紙條,慌忙回了凝香苑。
次日一早,她叫了輛馬車去了沈之舟的府邸,見冷霜臉色愈發好些,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叮囑她要好好樣子,争取三日之後能容光煥發地回到凝香苑。
冷霜卻見她嘴角帶傷,脖頸處也有傷,拉着她的手道:“幽蘭,趁着你還沒深陷泥濘,求大人放你一條生路,早些離開京城吧。”
幽蘭垂首:“冷霜姐姐,你為什麼要當秦大人的細作呢?”
冷霜歎了一口氣道:“因為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所以不得不留下來。”
幽蘭慘淡一笑:“我也是。我也有不得不留下來的理由,所以冷霜姐姐,切莫勸我。我如今這條命,隻為了那件重要的事情留着。所以,再大的苦難,我都會忍下去。”
冷霜環抱着幽蘭,輕拍着她的背脊,哽咽道:“無論如何,都得保護好自己,知道了嗎?”
從沈之舟府中出來,已到午時。
馬車行駛到半路,突然停了下來,就聽胡不思在外喊道:“幽蘭姑娘,你在裡面嗎?”
幽蘭趕緊從馬車裡走出來,見到胡不思,立刻道:“秦大人昨晚回府了嗎?”
胡不思道:“大人正在找你,柳媽媽說你去看冷霜姑娘了,我就朝這邊過來了。”
幽蘭趕緊下了車,付了車費,坐上胡不思的馬車道:“我有事要跟秦大人說,你快帶我去見他。”
剛撩開簾子,就見秦時安端坐在馬車裡,冷眸看着她道:“什麼事兒這麼急?”
幽蘭一愣,沒想到他在馬車裡,一時不敢上前。
胡不思揮鞭驅車,幽蘭一個踉跄,跌坐在秦時安腳邊,一手抓住了他的腿。
幽蘭慌忙松開手,撐着身子坐起來,卻被秦時安一把撈起來,道:“我倆不熟?”
幽蘭面露尴尬,端坐在秦時安身邊道:“昨日來了兩位客商,喝多了酒,說了件事情,說在均州有一批邊軍擅離了駐地,去了礦山,私自開采礦石。”
秦時安沉默不語,幽蘭以為他已經知道此事,有些洩氣,卻聽他道:“你确定沒有聽錯?”
幽蘭點點頭:“沒有聽錯。”
秦時安這才轉過頭,用一雙探究的目光看向幽蘭:“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情?”
幽蘭雙眼眨了眨,突然坐到了秦時安的腿上,雙手環抱着他的脖子,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想和秦大人交換個消息。”
秦時安掰開她的手,冷聲道:“說。”
“我想知道三哥孩子的消息。”她依然緊緊貼着秦時安道。
“我說了,這件事情是東廠在負責,鎮撫司無權幹涉。”
幽蘭蹙了蹙眉,又道:“可是,連我都知道,東廠的人一直在朝南邊尋找那孩子的蹤迹,大人不會一點兒都不知道吧?”
秦時安盯着她:“你從葉瑛那裡知道的?”
幽蘭沒有否認,秦時安一股惱意沖上頭,語氣冷淡,帶着譏諷道:“那你自然可以去找葉瑛交換信息,何必找我?”
幽蘭委屈地咬了咬唇:“既然大人不願意,那便算了。”
說罷,她從秦時安身上下來,作勢就要朝外喊,卻被秦時安一把抓住,一雙眼裡滿是怒意,雙手不受控制地捏着她纖細的手腕道:“若葉瑛不是個太監,怕你早就上了他的床吧?”
“那大人覺得我怎麼辦?”幽蘭眼眶裡滿是濕氣,“我除了這身子,還有什麼可用的地方,我早該死在六年前,活着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一樣。是,我是可以去找葉瑛,太監身體是殘缺的,但我有的是法子讓他開心。但我沒有找到,我來找你,因為這些人裡面,我唯一抱着希望的,就隻有你。”
“是嗎?你會對一個親手檢舉揭發你父親叛國的人的兒子抱有希望,你不覺得可笑嗎?”
“對,我會信。因為我們之間,曾有過山盟海誓……”
“那隻是年少無知的蠢話!”
秦時安暴怒的聲音在馬車裡響起,幽蘭被緊箍着的手腕傳來痛感,一滴眼淚從眼底落了出來,她聽見自己虛無缥缈的聲音道:“那就繼續蠢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