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戌時,甯華公主終于喝得醉醺醺地起身要回公主府了,聖上卻道:“都這個時辰了,給公主府的人說一聲,就在此住下吧。”
幽蘭慌張地看向甯華公主,又聽太子道:“讓人也給秦府傳個信,就說這位幽蘭姑娘也在宮中留宿,明日一早再出宮。”
幽蘭不敢多言,隻謝過太子,跟着一位宮女繞行一段,進了一條僻靜的小路。
宮女給她安排了一處院落,門口還有值守的太監。
見幽蘭忐忑不安,那宮女笑道:“姑娘放心好了,這裡看似偏僻,但不遠處就是東西兩廠督公值夜的地方,今日他們都在。”
立刻有幾名宮女拿了換洗的衣物和洗漱的用品,提着食盒,還端着熱水走了進來。
等到她們一行離開,幽蘭終于松了一口氣,坐在床邊半天也沒有回過神來。
原本指望着沈之舟能帶自己進來,沒曾想帶自己進來的居然是甯華公主。
可現在整個皇宮守衛森嚴,她如今風頭不小,沒辦法也不敢随意接近司禮監掌印周應煥。
正焦躁着,突然聽見外面傳來太監的聲音:“葉督公。”
“她睡下了?”葉瑛問。
“沒有。”幽蘭立刻打開門鑽出來,一臉笑意道:“葉督公怎麼在這兒?”
葉瑛斜眼瞧着她:“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是。”
幽蘭隻好解釋道:“我是被甯華公主帶入宮裡的,因為太晚了,所以太子讓我明日再跟公主一起回去。”
“我還以為甯華公主還要怎麼收拾你呢!”葉瑛雙手抱臂,一副看戲的表情,身上厚實的大氅被風吹着,微微翻動:“估計你也睡不着,走吧,去拿件大氅,跟我出去走走。”
幽蘭為難道:“可是……”
葉瑛立刻道:“那算了,你自己睡吧。”
“我去我去!”幽蘭立刻回屋拿了自己的大氅,跟着葉瑛走出了院落。
兩旁的太監低垂着頭,根本不敢直視兩人。
葉瑛與她行了一段路,見她始終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卻又四下張望,忙問:“你是怕我吃了你,還是怕秦時安殺了我?”
幽蘭笑了笑,追上幾步道:“我隻是對這裡很好奇而已。”
說罷,又道:“我今天看到司禮監掌印大人了。”
葉瑛道:“你想見他?”
幽蘭搖搖頭:“我可不敢。”
葉瑛道:“最好不敢,死在他手上的人,少說也有半個城池的人那麼多了。”
幽蘭臉上的笑意僵着,手不自覺地捏緊了,又道:“那死在督公手裡的呢?”
葉瑛突然停下來,看着幽蘭道:“比秦時安要多一些吧。”
幽蘭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到秦時安,便自顧自地朝前走去。
突然,不遠處傳來幾聲吵鬧的聲音,她立刻調轉身體道:“我們回去吧。”
葉瑛卻道:“你我本就是舊識,有什麼好躲的?難道我一個太監,還能怎麼你不成?”
幽蘭怒瞪了葉瑛一眼,賭氣似的朝着前面走去,就聽得原來是太子正在呵斥一位官員,氣急之下,連咳了好幾聲。
幽蘭聽着,似乎是為了夏季水災時,給兩位赈災大臣論功行賞的事情。
葉瑛上前朝着太子行了一禮,太子這才壓制住心裡的怒意。
見他身後還帶着那個叫幽蘭的姑娘,立刻道:“這麼晚了,你帶着她到處走,讓别人看了怎麼說?”
葉瑛卻笑道:“殿下,臣和幽蘭姑娘舊時相識,今日見到便閑聊了幾句,秦大人也是知道的,自然不會多心。”
太子臉色不好,擺擺手道:“最好别給我惹事出來。”
此時的幽蘭已經走上前,屈膝給太子行了一禮,道:“剛不小心聽到了幾句殿下說的話,請殿下莫要怪罪。”
太子不耐煩道:“好了,趕緊走吧。”
幽蘭卻突然跪下道:“幽蘭想跟太子說幾句話。”
太子一愣,看了看身邊的官員道:“你先在外面等着。”
那官員滿額頭的汗水,立刻退了出去。
幽蘭跪在地上,擡起頭道:“我聽坊間說,今年進貢的百谷途徑志州,負責赈災的于大人不忍志州災民斷糧挨餓,便派人攔了貢米,又開了南方糧倉取出了精糧。志州官員怕皇上怪罪,跪一地攔着,于大人便道萬事他擔着。志州百姓也跪着,對于大人萬般感謝。”
“所以你覺得于大人應該得什麼賞賜?”太子臉上不悅,盯着幽蘭道。
葉瑛知道太子不喜女人在他面前大放厥詞,但話已到此,隻能站在一旁,不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