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最為要緊的,确實如幽蘭所說盡快找到硫磺,阻止下一次的爆炸。
想到此處,他立刻派人去要了今年入春闱的考生名冊,再在各個客棧等處搜尋考生,不到一日,便真的抓到了十餘名頂替他人的考生。
他們有些甚至連字都不認識,被抓之後隻一心尋死。
死了幾人之後,葉瑛抓到他們的一瞬間,便立刻将他們打暈,取出他們口中的毒藥,再捆綁起來,等其醒來之後,再行拷問。
絕大多數的人,直到快斷氣,也不肯說半句話。
隻是随着越來越多假冒考生的人被抓,這些人的身份漸漸也明确了,都是赤鴉教的死士們。
他們負責在望月台、宣德門、正陽街等處安置火藥,但對于誰給的火藥,無人知曉。
而此時,秦時安正看着跪在地上的齊同君,低頭不敢言語。
賢王撐着頭,怒氣似乎已經轉化為了洩氣,隻眯眼沉思,片刻才道:“時安,接下來的事情,你來做。”
“是,”秦時安躬身行禮,“請殿下指示。”
他丢出一個令牌道:“去找廖記銀鋪的董掌櫃,讓他将我存于此處的銀票全部取出來。你帶着這些銀票去玉靈山,找到張總兵買下所有的火藥和兵器。”
秦時安一頓,立刻道:“大人這時候恐怕……”
賢王道:“不急,先将這些兵器都存在城郊,不必入城。”
秦時安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氣,卻又很快警覺起來,聽賢王道:“城裡的事情暫緩,都不要再行動,以免牽連。”
“是。”齊同君和秦時安同聲回答。
“時安你先出去,我還有事情要給齊同君交代。”賢王扶了扶額頭,歎了口氣道。
“是。”秦時安立刻離開了密室。
随後,等候在外的胡不思上前,打量了秦時安一番,笑着道:“看樣子大人沒什麼事兒呢!”
秦時安淡淡道:“沒有什麼事兒就是最大的事兒。”
密室内,齊同君跪在地上,賢王看着他道:“慶王那邊我看是不安全了,想辦法把東西轉移出去,我怕夜長夢多。”
齊同君有些忐忑地看着賢王道:“慶王獅子大開口,要轉移那批東西,怕是要給他點兒什麼好處。”
賢王冷笑一聲:“好處?這些年我給我這位親愛的三叔多少好處了?也該是他還債的時候了。”
齊同君後背發冷,聽賢王繼續道:“那個叫幽蘭的一直在查她父親的案子,留不得了。隻是現在秦時安這個人将來還要為我所用,所以要讓那女人死,又不被秦時安懷疑……”
齊同君立刻道:“那是因為秦時安喜歡那官妓,若是不喜歡了,自然也不會在意她的生死。我記得聖上已經下旨送了個連渠的姑娘給她,隻要讓她做些事兒,挑撥一下兩人之間的關系,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賢王看着地上跪着的齊同君,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後宮裡走出來的閹人,這勾心鬥角的戲份,你倒是沒少見。”
幽蘭聽聞秦時安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察覺到此事定是與望月台爆炸有關,隻試探着問:“是要去抓赤鴉教的人嗎?”
秦時安抱着她,輕輕“嗯”了一聲,叮囑道:“在府裡有什麼事兒就去鎮撫司找許順,若是他也為難,就讓他帶你去找吳學恭。”
幽蘭笑道:“我哪兒也不去,我能有什麼事兒?”
正說着,胡不思突然闖進房間,急聲道:“不好了,慶王府出大事了。”
永樂大道上的慶王府此時燈火通明,身披盔甲的府兵們慌亂地在大小庭院中不斷穿梭搜索,兵器碰撞發出的聲音窸窣急驟地彌漫在偌大的府邸。
女眷們脂粉未施,由身邊的侍女攙扶,披着狐裘圍站在長亭之中。
無人敢說話,每個人都面色慘白,神色恐慌。
秦時安疾步從馬上下來,随管事匆匆進入國公府。
還未到慶王休息的東廂房,一攤攤的血迹和着地上落下的玉蘭花瓣一路蔓延開,變成了觸目驚心的胭脂色,殘忍中帶着些豔麗。
他低頭踩着花瓣前行,餘光中瞥見院中角落擺放着幾具屍體。
他眉頭一皺,未及多想,管事已開了房門。
踏進廂房,帷帳旁坐着慶王妃馮氏,頭發隻挽了個髻,未戴任何飾物,臉上亦是未着半點脂粉,正低聲泣着。
太醫常靖正在給慶王診斷,秦時安走近了,才見慶王筆直地躺在床上,原本雪白的胡子被血染成紅色,面如死灰,雙眼渾濁,早無昔日的犀利剛毅。
太醫小心地褪去康旭被血浸濕的中衣,露出了手臂和肩膀數道露骨的刀傷,而最嚴重的,卻是腰上的那一刀。
那一刀從腰間刺穿了王爺的腹部。
片刻,他便知無力回天,這才轉身對馮氏輕聲道:“殿下傷及要害,臣恐……”
馮氏極力克制住崩潰痛哭的情緒,強裝鎮定維持着自己的身份,聲音卻有些發抖:“連你都回天乏術……”
她整個身子垮了下來,顫身走到慶王的床榻旁,抽出手巾為其拭去頭發上的血迹,又為他整理好衣服。
許久,才對站在一旁的管事道:“叫她們進來見殿下最後一面吧。”
管事領命出去,頃刻間,哭天喊地的聲音便由遠處傳來,愈發清晰。不及通告,女眷們便已經沖進房間,向着慶王的床榻撲了過來。
慶王府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頂梁柱塌,眼前這些雕欄畫棟瓊樓玉宇變得虛無缥缈,偌大的府邸仿佛頃刻之間就倒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