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安垂下頭,在她的唇邊輕輕一吻,歎息道:“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
幽蘭在經曆了兩日的靜養後,終于踏出了房門。
她的眼前,是一條滿是斷壁殘的街道。
能逃走的人早已拖兒帶女離開了這裡,剩下不能走的,要麼上山尋找安全的避難所,要麼緊閉房門做好大敵入侵的準備。
幽蘭望着眼前這片飽受戰火摧殘的土地,心中百感交集,忍着傷痛,去了秦時安的軍營,加入了治療傷員的隊伍。
不斷被擡進軍營的傷員在提醒着幽蘭與齊軍對戰的慘烈,那些為了活命,不得不截肢的将士們身心俱損,痛苦不堪。
忙了好幾日,将傷員安頓好,幽蘭才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她一身的血污,後背的傷後也需要換藥,不得不找到秦時安。
秦時安立刻命人燒了熱水,給她洗了澡,替她擦幹淨頭發,又給背上的傷口上了藥,看着剛才還髒兮兮的幽蘭如今洗得幹幹淨淨,忍不住動起手來。
“别亂動!”幽蘭将他的雙手從自己懷裡抽出來,瞪着他道:“你一身臭死了。”
秦時安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臉嫌棄地道:“我也該洗一洗。”
說罷,就着幽蘭浴桶裡的水,給自己洗了個澡。
幽蘭走過去,替他按摩着太陽穴,輕聲道:“我在沈家學了些針灸的方法,等晚上我給你紮上幾針,你就能睡得踏實一些了。”
秦時安卻将她的手放在唇邊道:“你陪着我睡,我就會睡得踏實。”
幽蘭捏了捏他的耳朵,罵道:“這時候你還有心思說這個。”
秦時安歎了一口氣,半晌才道:“後天你還是跟孟總教頭他們回潮州吧,齊北的糧草一到,我怕守不住……”
話音剛落,幽蘭已經雙臂環住了他的脖子,固執地道:“我不走。”
“你在這裡的話,我還要分心。”秦時安勸道,“隻有你在安全的地方,我才能毫無顧忌地去迎戰。”
幽蘭紅了眼眶,低聲在秦時安耳邊道:“你已經盡力了,就算被齊軍攻入城中,你也要想辦法活下來,你不準丢下我一個人。”
秦時安擡頭,親吻她的下巴,笑着道:“好,我一定好好活着。”
齊軍的糧草比想象的要更迅速而有序地到位,秦時安的心頭不禁湧起一股緊迫感。
此時局勢已變得異常兇險,為了幽蘭的安危,他命孟總教頭務必将幽蘭安全護送回潮州,自己則轉身投入更為激烈的戰局之中。
回到潮州,等待幽蘭的自然是沈母的哭泣和沈父的怒意,最終長跪祠堂,被罰關在蘭苑,不得外出。
不但如此,沈之舟也因此受到了牽連,被重重打了二十大棍。
直到年關将至,在隐秀的再三勸解下,沈父才允許幽蘭走出蘭苑,在沈府裡走動。
然而,本該阖家團圓的時刻,沈父卻傳來了令幽蘭震驚的消息:秦時安死守的城池,在與齊軍的激烈交鋒中失守。
秦時安帶着餘下的部隊退到了山林深處,至今下落不明。
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瞬間擊碎了幽蘭内心最後一絲平靜。
她呆滞地聽沈父與沈之舟說着話,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無法呼吸,随即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幽蘭在一連串的鞭炮聲中驚醒,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秦時安的眼神與笑容,隻恨自己不該回來,該守在他身邊,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她隻身一人光着腳站在蘭苑園中,望着那輪冷清的月光,淚水悄然滑落。
那一夜之後,幽蘭就染上了寒疾,即便請了最好的大夫,也隻能緩解她咳嗽的症狀,無法讓她退下燒來。
葉瑛的隊伍在曆經一番激戰之後,終于打敗了連渠,取得了勝利。
得勝歸來,途經潮州時,葉瑛趁着隊伍休整,跨馬入城去見幽蘭,見到的卻是一直發着燒,渾渾噩噩的病秧子。
沈父見葉督公冒着違抗軍令的風險入城見幽蘭,心中忐忑不安,卻聽葉瑛道:“不知沈爺可願意讓我帶她回京?”
沈父吓了一跳,且不說幽蘭如今是他家才找回來的女兒,葉瑛一個東廠的督公,有何理由帶走幽蘭。
思及此處,沈父顧不得其他,隻道:“蘭兒如今病成這樣,實在是不宜上路,且她神志不清,即便要去京城,也需她親自決定才行。”
葉瑛看着眼前像是要油盡燈枯的幽蘭,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沖動,想要立刻帶她回到京城,将她緊緊地守護在自己的身邊。
然而,正如沈父所說,他并沒有一個充分的理由将她帶走。
于是,他強壓下心中的那份不舍,叮囑了沈父幾句,随後便轉身折返回了軍營之中。
與此同時,一封加急密函從葉瑛的軍隊中快馬加鞭地送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