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上的手掌冰冰涼。
邱時序唰一下飛身後退,竄出去老遠,後腰撞上房間中央的桌沿。
“咚”一聲,驚得大家紛紛看向他。
邱時序大氣未喘,盡力克制顫抖的手指,指向那床榻底下。
程朝陽面露疑惑,端着燭台,向床榻靠近,邱時序白着臉,一把将她拉住,阻止姑娘靠近。
季瀾清眉頭不自覺輕皺,目光死死盯着床底,手緩緩壓上隐藏在腰間的匕首,另一手執蠟燭,趨向那處的步子極輕。
路平昭見狀,亦是随季瀾清上前,不敢錯開視線,神色中盡是謹慎。
兩人靠近床榻,床底并無半點動靜,路平昭輕輕掀開被褥,曲指敲敲床闆,依然無聲。
這邊邱時序深吸口氣上前,大膽将床榻上的被褥全部掀開,後上手去拆卸床闆。
路平昭不懂何意,跟着照做,季瀾清将手中蠟燭靠近,為二人照明。
床闆拆開,三人倒吸一口涼氣。
床闆下躺着鄭卓言。
鄭卓言雙目阖緊,臉色烏青,嘴唇黑紫,面部腫脹,身上的衣袍輕微磨損。他一手散在身邊,另隻手攥緊,将胸口衣料抓在手裡,看起來痛苦極了。
邱時序緩緩蹲下身,再也控制不住顫抖的手指,他将手擡起又放下,終是未能伸向人頸間的血脈。
“他……他……鄭卓言……”
程朝陽端着插滿蠟的燭台靠近,瞬間将鄭卓言的臉照亮了,衆人圍在他身邊,仿佛他生來便是如此耀眼。
邱時序透過燭火的光暈,依稀看到了鄭卓言漫長又短暫的十九年人生。
程朝陽捂着嘴,以最快的速度平息心緒,随後她将燭台遞給身後的鄒老大,但無人接。
鄒老大半張着嘴,下無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鄒老二,眼眶紅得肉眼可見,似是沒回過神。
程朝陽将燭台往他懷中一怼,背過身去吸吸鼻子,随後又将身體轉回,蹲下身來。
程大夫将垂在地上的手執起,手是涼的,她的心亦是涼的。
程朝陽極熟練,擡手摸上脈搏,良久又良久。
外頭更深露重,屋内寂靜無聲。
路平昭杵在邊上當木頭人,他倏然将頭擡起,快步移向門邊,目露警惕,環視四周。
季瀾清見狀擡起頭,片刻後一口氣吹滅所有蠟燭,壓低嗓音:“快走!”
大家極速撤出屋子。
程朝陽懵懵懂懂,選擇跟随。
衆人未等踏出院門,便聽嘈雜聲自四面八方傳來。
鞋子踏上石子路的哒哒聲,抽出腰刀的锃锃聲……
被包圍了。
路平昭橫着胳膊,護在所有人之前,慢慢向後退。
“殿下,大人,我就說嘛,今下午那小姑娘看着就可疑……”邀功的聲音得意又谄媚。
幹淨又老舊的黑色錦靴出現在蘇甯安眼中,視線上移,對上了顧子淵深邃又冷漠的淩厲目光。
蘇甯安瞳孔一縮,眉頭微微蹙起,雙方同時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顧子淵身邊站着邱钰。
邱钰負手而立,掃過一眼,随後背過身,離開小院子,隻留一句:
“你看着辦。”
顧子淵終是注意到了黏在他身上,那道來自季瀾清赤忱的目光,他偏過頭去:
“全部拿下!”
“是!”身邊随侍領命。
顧子淵轉頭欲走,身後屋子裡傳出動靜。
“王爺!屋裡有……死人。”探查衙役拱手禀報。
顧子淵猛然回頭,撩開衣袍,跟着衙役進了屋内。
院子裡站的幾個面面相觑,自覺排成排,一個個被捆上繩子押走。
……
幾人去了許久未歸,黎雲意坐在飯堂中,看着窗外的夜色愈發陰沉。
錢梓宜老實坐在她身邊,一口一口夜宵将兩腮塞得滿滿。
不過他眼珠子邊吃邊滴溜溜轉。
黎雲意撐着半邊臉,打個哈欠後看向他,聲音含糊:“不收你錢,不用心虛。”
錢梓宜将口中的食物盡數咽下:“太晚了姐姐去睡吧,我自己吃完就回去!”
黎雲意眯起眼睛打量他:“你想幹什麼?”
“沒有沒有,實在是太晚了些。”
黎雲意表示不信,坐直身子,跟他在這硬熬。
錢梓宜見狀,幾筷子扒幹淨碗裡的面條:“我沒吃飽,能去竈房裡看看嗎?”
黎雲意點點頭,起身跟着他進了竈房。
錢梓宜看着身後的人,不情不願撇撇嘴。
黎雲意斜倚着竈房門框,看着錢梓宜在裡頭東翻西找,困得她眼皮直打架。
終于,黎雲意見他滿意翻出兩個大饅頭,轉頭晃晃悠悠往外撤。
突然,她感到身後一涼,跨上門檻的腳立即向旁邊邁去,閃身躲過一擊後,順手扯過門邊靠着的鐵鍬。
那砸向她裝饅頭的瓷碗掉落在地,“啪”一聲在夜色中格外響亮。
身後的錢梓宜見不成,他又抄起倚在牆邊的大掃帚,緊緊握在手中,閉着眼向黎雲意橫掃過來。
黎雲意慌神一瞬,回過頭見是錢梓宜,心神立即穩下來。
錢梓宜約麼十二三歲,又瘦又小,個頭兒才到她的肩膀。
于是黎雲意絲毫不慌,手中鐵鍬拄地,站在那靜靜看他撲過來。
有種即将打孩子的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