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們歸院時,巷子口那幾戶通明的閣樓,其中便有糕點鋪。”
“隻不過糕點鋪的燭火昏暗些,此前我并未在意。”
“鋪子老闆娘銀秋與我相熟,她怕黑,夜裡向來都是點着燭火的。”
“可上午我們從北府院回來,路過糕點鋪時,銀秋剛好開張營業,當時我覺着有些奇怪,但說不上哪裡奇怪。”
“現在想通了,是狀态,銀秋狀态不對,她太憔悴了,應是塗了厚厚的脂粉,掩蓋眼下的烏青,所以身上有濃重的脂粉香氣。”
“看着不像隻一晚沒休息好的樣子。”
“糕點鋪子向來限量售賣,她不需要起早準備。”
“今日開張卻比平日更晚些。”
黎雲意身闆越挺越直,雙手叉腰,将大家表情看在眼中。
幾人聽得第一句便心下了然,卻無人打斷她。
“這些很有可能是巧合,但是……”
黎雲意收起裝腔作勢的樣子,乖巧坐下,歪頭瞄向看着她的邱時序。
“錢梓宜是不是說過,丢書那日傍晚,他們來南府院鬧事前,是不是在糕點鋪打包剩下所有糕點當夜宵?”
邱時序饒有興緻點點頭。
“那個時辰糕點鋪還未歇業,就很奇怪,不會是在……”
不會是在等待秦維接頭吧……
理性上如此。
可黎雲意與老闆娘銀秋熟識已久,感性上不願相信銀秋有嫌疑。
不過順着線索分析到此,黎雲意壓下念頭清清嗓:“怎麼樣怎麼樣!”
她将揚上天的腦袋壓回來,黝黑的瞳仁中閃着光,沖大家夥兒瘋狂眨眼。
季瀾清沒說話,滿臉寫着‘你還真别說’,看起來大徹大悟,擡手鼓鼓掌。
他真誠又敷衍,像在哄孩子。
黎雲意一個白眼翻過去。
“很有道理啊。”蘇甯安笑眼彎彎:“就算憔悴是巧合,開張晚是巧合,歇業晚也是巧合,不過盡趕在這幾日,就很可疑了。”
宋遲雨再次勾起了嘴角。
“而且是秦維一來,就關店了呢。”季瀾清拍拍腿上衣擺的褶皺,不緊不慢道。
“那便是,專門在等秦維喽。”
陷入死胡同的思緒突然暢通。
邱時序起身看向窗外,未到午時。
黎雲意跟着一并向外看時辰,轉過頭來:“一般這個時辰,糕點鋪排得隊最長。”
邱時序感受到目光聚集的炙熱,蒸騰他周身。
“走!”
幾人雄赳赳氣昂昂,跨出院門沒幾步,迎面撞上了顧子淵。
氣勢莫名減了半。
邱時序一愣,下意識拱手行禮,顧子淵看似不耐煩,躍過他擺擺手。
“去哪?”顧子淵大概一夜未歸,還穿着那身黑紫上領袍,疲憊又煩躁,語氣自然嗆人。
蘇甯安身形向後閃了閃,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南府院派出使者季瀾清,狗腿子似的上前,三言兩語講明現狀。
顧子淵全程拉着臉,看得黎雲意又回憶起當年,被他從錦鯉池中揪出來的那一股子晦氣。
“走。”顧子淵轉身的同時已邁開步。
黎雲意湊近季瀾清,怼怼他手臂,指指顧子淵,指指她自己,再指指顧子淵。
季瀾清低頭,對上姑娘那雙純真大眼睛,不知想到啥,樂了。
黎雲意抿着嘴巴,擡起胳膊肘,對着他胸膛狠狠戳了上去。
季瀾清壓根兒不躲,卻僅一瞬後倒吸口氣,“算有長進……”
随後他擡手揉揉,跟着邱時序,一并往巷子口去,并在黎雲意耳邊壓低嗓音:
“現在咱上頭也有人了……”
黎雲意照往日一般,悠哉悠哉晃悠到糕點鋪前排隊。
邱時序跟着顧子淵,避開百姓,翻後牆進糕點鋪後院。
路平昭守在後院隐秘處望風。
季瀾清混在對面的茶館中,盯緊鋪子店面的一舉一動。
糕點鋪後院不大,磨盤石臼雜亂堆在地上,僅留條通人經過的小道。
一樓便是開張的糕點鋪子,邊上有個小屋,像是倉房。
邱時序謹慎推開門,裡面堆滿了面粉。
兩人上了二樓,老闆娘居住之所。
顧子淵貼在門邊隐匿身形,仔細聽裡頭的動靜。
他輕緩推開門。
屋内陳設極簡單,床榻貼近牆壁,被子未疊,團作一團。
中央的方桌格外醒目,不是方桌特殊,而是桌上那盞蠟油厚重的燭台。
凝固的蠟痕順着燭台延伸到桌面,又從桌面流向地面。
除此之外,深褐色的桌布上印着星星點點的黑色痕迹。
明顯是墨迹。
顧子淵瞥向身後的邱時序,抛給他個眼神。
邱時序颔首,踏出房外,輕巧下樓,飛身潛進一樓堆面粉的庫房。
顧子淵眉頭緊皺,極速将屋内器物掃視一通,向着床榻處走去。
他掀開被子抖了抖,裡外摸過一遍,後将之丢棄一旁,将褥子整個掀開。
果然,枕頭正下方,是個暗格。
這暗格不似尋常,四遍縫隙極窄,顧子淵插入匕首,咯噔一聲,沒撬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