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奇諾的香味順着熱氣飄到紀羨之的鼻尖,他又往自己的咖啡裡加了點熱牛奶。
“你需要嗎?”他貼心地問對面卡座上的眼鏡男。
男人擺了擺手:“不了,謝謝。”
他就是這次的委托人,精通數據恢複,計算機學的經典穿搭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一襲藍襯衫,黑框眼鏡,辛好頭發健在。
“我叫裴裡斯,抱歉這麼急匆匆地約你出來,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當面聊比較好。”他真摯地看着紀羨之,臉上的委屈還沒褪卻。
紀羨之點了點頭:“委托協議你知道了吧?”
“知道。”裴裡斯回答。
其實委托協議上隻寫了很不嚴謹的一行字:不能暴露主播外貌。
起初裴裡斯還以為主播是因為長相醜陋不敢示人,直到剛剛見到本人,他甚至懷疑主播是不是怕暴露外貌後,婚介所秒變粉絲協會。
“好,說說你的女朋友為什麼提出分手吧?”
“我女朋友叫林菱,是一名服裝設計師,或許學設計類的人都天生浪漫吧。但哪有人每周都有紀念日要過的?”
他皺起眉頭,開始滔滔不絕,“什麼我第一次送她玫瑰花日,養貓日,遊樂園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莫名其妙出現了很多節日。我平時工作已經很累了,她難道就不能體諒一下嗎?”
“不能!”林菱一巴掌用力拍在桌面。
指尖将發絲撩到耳後,抿了口橙汁,“我那是因為太愛他了,每一個不起眼的節日都是我想抓住的時間。半年前起,他就每天熬在工作裡,身體累垮了還要硬撐。”
“那當然是因為我希望可以給她一個更好的未來!”裴裡斯沉重地歎了口氣,“我父母病重時,是林菱拿出所有積蓄給我,所以我真的很愛她。”
紀羨之十分認真地聽着對方的叙述,把重點記錄在案。
“七年來,裴裡斯陪着我從名不見經傳的大學生,成長為現在的服裝設計師,他值得我付出所有。”
林菱想到今天早上,裴裡斯因為忙到忘記給她帶花,而被她毫不留情地提分手,頓感後悔,掩面痛哭起來。
紀羨之将紙巾遞到她面前,語氣溫和:“你還想挽回嗎?婚介所尊重雙方願意。”
夕陽在高樓間穿梭,最後墜落到地平線下,星球現在的時間為藍調時刻。
坐上返程的車,紀羨之擡手看了看腕表,18點03分,今天面見了委托人雙方,得到的最終答案都是“不想分手”。
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回到肅清局,紀羨之剛推開記錄室的門,兩雙沉寂許久的眼睛齊齊望來,沈硯和阮盼山在記錄室半字未發地坐了兩個小時。
當然,紀羨之并不知道,此刻有些頭疼。
他隻顧着處理别人的感情問題,把緣分相伴的原書主角給忘了。
但看一個坐在辦公椅翻書,另一個在茶幾前盯着綠植發呆的架勢,隔那麼開,怕是想發生點什麼都難吧?
“你回來了?”
兩人異口同聲,然後尴尬頓住。
紀羨之忽然覺得三人修羅場的氛圍有點怪異。
“有查到内鬼的信息嗎?”他火速把話引回正題。
阮盼山搖了搖頭:“工人似乎都被抹除了相關記憶,和檔案一樣,對内鬼渾然不知。”
果不其然,沈硯那邊也是如此。
他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可能,既然檔案信息都能抹除,那内鬼勢必是做好了能夠萬全脫身的準備。
單單抹除工人記憶并非内鬼大發慈悲,而是殺掉他們既費時間,又會引起懷疑。
可他沒想到丢失的數據能夠恢複,現在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掃描儀的數據庫裡了。
紀羨之把大衣脫下,沈硯順手接過挂在挂鈎上。
“你的委托任務怎麼樣?”
“很順利。”他端起沈硯倒的溫水,輕輕揚眉回答阮盼山。
他知道紀羨之是賽博婚介所CEO後大為震撼,因為他很早就關注了直播間,ID名叫“貓貓在上”。
剛開始,阮盼山隻覺得新奇,後來委托人越來越多,而且售後服務都是好評,他也忍不住蠢蠢欲動。
從十五歲那年起,他的目光一直追随沈硯,就連成為肅清者也是因為想要靠近他,可沒有人告訴他,沈硯已經結婚了。
暗戀會使人兵荒馬亂,編輯在委托框的信息久久不敢發出去,直到紀羨之的出現,那份發送申請的想法被他壓下。
“我慶幸當時的自己是個膽小鬼了。”阮盼山半邊身子懶散地倚在天台欄杆上,偏頭朝紀羨之笑了笑。
不然那多尴尬。
他偷偷删掉了委托框内的文字,至此,長達七年的暗戀徹底告終。
今夜無雪,月朗星辰,城市依舊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的道路擁堵不堪,喇叭聲可以和天公雷鳴比較一翻。
“肅清局這棟樓共有一百零八層,從天台望下去,人類如同蝼蟻。”
阮盼山晃了晃玻璃瓶裝的果酒:“你說,如果宇宙中存在比我們還高等的文明,會覺得人類是個悲哀的種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