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紀父紀母的冷淡,和他們對沈硯的讨好,紀羨之坐在沙發上默默翻了個白眼,心中吐槽到底誰才是你們的兒子。
之前在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兩人,今天卻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菜,不說色香味俱全,甚至堪比國宴了。
“羨之,你快點來幫忙端碗呀!”紀母一邊擺弄碗筷,一邊催促。
紀羨之煩躁地“啧”了一聲,兩條腿艱難地從沙發上挪下來,剛剛接觸到地面,一股麻意襲來,不自覺向下倒。
胸前突然出現一雙手将他環住,沈硯眼疾手快從側面摟住他後,又把人放回了沙發上。
“你别動了,我來。”他的語氣冷淡,但紀羨之卻聽出幾分關懷。
他盯着沈硯的背影,不自覺低眉一笑。
沈硯怎麼不去當演員呢?喜歡這種東西都能演得這麼像。他心想。
飯桌上的氣氛倒真像是其樂融融的大家庭,紀父紀母笑得跟見了大佛一樣,手中給沈硯夾菜的動作不曾停歇。
“多吃點啊,咱們都是一家人,要是以後想吃媽做的菜,記得常來。”紀母臉上褶皺堆疊,眼眸卻不見笑意。
沈硯微微點頭,“謝謝。”
另一邊,紀羨之挑了挑眉,盯着紀父開酒的動作,如果原主的記憶沒出錯,他今晚開的這瓶酒價值不菲,一向自私的酒鬼紀父怎麼可能舍得。
那麼今晚隻能是個鴻門宴了。
他低低飲下最後一口白水,伸出杯子,笑道:“爸,我也要喝!”
“不行。”沈硯率先開口,将他的杯子挪回去。
紀羨之擡眼:“為什麼?”
“你病還沒好。”
“但我今天出院了。”
“出院不等于身體已經康複。”
紀羨之徹底氣笑,詭辯道:“那出殡也不一定人就死了?”
“呸呸呸!大春節的說什麼死呢?你就聽沈硯的别喝了啊!”紀母顯然害怕紀羨之的無理取鬧惹得沈硯生氣,阻斷了在場的火藥味。
她和紀父對視一眼,說有樣東西沒拿回了房間。紀羨之見兩人離場,也朝沈硯借口要去廁所。
房間門縫半敞着,他悄咪咪蹲在角落,側頭偷聽裡面傳出來的聲音。
“你說提這事,他真的能答應嗎?”紀父摩挲着手心,有些焦躁。
紀母開口安慰:“你沒看見他和紀羨之感情多好啊,剛剛我在廚房就瞄到兩人在客廳抱着,吃飯的時候又這樣那樣的,咱們要錢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嗎?”
“也是,畢竟當初如果把紀羨之賣去黑市,咱們就能大撈一筆,把賭債還上。”
“現在攀上沈硯這根高枝也不虧,以紀羨之的名義多撈點錢就是了,咱們每個月要的又不多。一塊地皮,我就不信他沈硯拿不出手……”
一門之隔,紀羨之聽得拳頭發硬,他從來都不知道“父母”每個月都會向沈硯要錢,以他們的性格,隻會多不會少。
自從污染席卷,不說甯都,整個星球都寸土寸金,在末日裡要一塊地皮,他們也是敢想。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今日勢必要整治這兩條巨蟒。
門被一腳踹開,重重砸在牆上,吓得房間内夫婦二人渾身一激靈。
紀母站起身剛想破口大罵,又想到客廳還坐着沈硯,隻能收斂了嗓門:“好端端的,你有病嗎?”
“沈硯一個月給你們多少錢?”他冷冰冰地問。
“你……你怎麼知道?”女人心虛地挪開視線。
“說!”
紀羨之的眼眸比平時黯淡很多,死死盯着兩人。
“也不多……就十萬。”
紀羨之從兜裡抽出一張卡甩在地面,居高臨下地睥睨兩人,揚了揚下颌,輕蔑一笑:“還不去撿嗎?那裡可是兩百萬。”
話音剛落,紀父紀母如同餓狼撲食般跪到地面,手指死死扒住銀行卡,臉上贅肉橫流,一副見錢眼開的惡臭模樣。
“這是我名義下的财産,用來補償你們這些年對我的‘養育之恩’,從此以後我和你們,斷絕親子關系。”
他緊繃的心弦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終于徹底斷裂。
用利益扭帶牽系起來的親子關系,隻會像癌細胞一樣瘋狂寄生,讓宿主難堪又煎熬,一面不忍割舍掉身體的某一部分,一面又想擺脫痛苦。
這樣的關系在紀羨之看來,不如早些放手。反正近在咫尺的美好家庭突然破滅,對他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人總會習慣幸福,同樣的,人也會習慣痛苦。
此時此刻,他明明内心毫無波瀾,但眼淚還是湧上眼眶,順着臉頰滑落,是原主的靈魂在哭。
紀羨之抹去淚痕,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到客廳時,沈硯已經不見蹤影,他猜想他可能聽見了自己和父母的對話。
被吓跑了?
“回家吧。”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頭頂落下,脖頸被系上一條藍色圍巾,紀羨之驚喜地擡頭,對上沈硯的視線。
他下意識笑,露出兩邊的酒窩:“你沒走?”
對方“嗯”了一聲。
“那你都聽見我和他們的對話了?”
“沒有,那是你的隐私。”
紀羨之原本還怕難堪,聞言整個人一愣。心髒像有什麼包裹住的東西突然融化,那片柔軟以最直白的方式暴露在空氣中。
晚上高架橋車輛減少了些,沈硯駕駛得很平穩,停在家門口時,他剛想提醒紀羨之到家了,偏頭一看,發現他在看腕表。
“怎麼了?”
“快到了,我們下車。”紀羨之蹦出一句無厘頭的話,暗暗壓抑心中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