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景近海,一場空戰将将結束。
雙方動了真格,無色的硝煙中,戰機殘骸墜入海淵,濁浪翻湧,像是要煮開一片海。短暫的對峙中,早有準備的神權部隊略勝一籌,撞碎沿着海岸線部署的精銳編隊,拉出充滿挑釁意味的尾迹雲,揚長而去。
“随影,你他媽的搞什麼名堂?剛回來就居功自傲?多少人巴不得神權出點亂子,你有沒有考慮過……”通訊器裡突然傳來沈栎軍官的責罵,随影招呼都不打地掐斷線。
他朝身邊的江燼抱歉一笑:“這人罵我,也就做做面子工夫。他要真想攔我,早架炮轟過來了。”
江燼:“沈副官跟你一樣,也打算留在華景?”
“嗯。不過我倆現在平級了,他海,我空。”
“海軍部隊……”
“怎麼了?”
“我想到我爺爺,他曾是海軍軍官。”
“年輕時候的江默年,是沈栎崇拜的偶像,不過現在不是了。”随影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昨晚的事,你想好怎麼跟聶非雨解釋了麼?”
“找借口沒用,他更看重我的态度。倒是你,不怕莘訊報複麼?就算你背靠軍盟,也不要小瞧私人養的武器和殺手,更何況跟你起沖突的是莘訊這樣的巨型企業。”
随影沉默片刻,道:“有一點我很清楚,老司令欣賞我,任命我居高位,并非因為我能力優秀。優秀忠誠的戰士太多了,他需要一個冒失且輕狂的人,随時都能惹點亂子出來。老司令雖不明說,但他的意思,我懂。更妙的是,他知道我懂他。”
随影嗤笑一聲:“換句話說,軍盟巴不得我早點闖禍,再根據我闖禍的程度、帶給他們的價值,決定是否出賣我。”
江燼頗感驚奇:“給人當棋子,可不是你的性格。”
“我應該是什麼性格?”
江燼想了想,“一腳踹翻棋盤的那種。”
“棋盤早翻了。”随影不置可否地笑了,忽然沉聲道,“幫我個忙,燼。”
“你說。”
“我得跟莘訊的軍隊打一架。但不能總讓我主動招惹,萬一玩大了,軍盟收不了場,吃虧的一定是我。”
江燼微微挑眉:“你是想?”
“想個辦法,讓聶非雨主動找我麻煩。”
“這太簡單了。”江燼思量片刻,終于想明白了:“老司令想利用你,探究莘訊的軍事實力是否會威脅到軍盟?”
“沒錯。他擔心軍隊也如政壇一樣,受到私人勢力的幹涉,不止莘訊,藍朔也是如此。”随影看着他道,“不過,軍盟已經摸清藍朔了。”
“怎麼會?”江燼驚訝道。
“你二哥江忱,主動向軍盟共享出藍朔武裝數據庫。條件就是,軍盟的軍工将慢慢由‘藍鋼’壟斷。老司令竟然同意了。”
“這……”江燼不解,啧聲道:“我一時想不明白,這個決定,将會使軍盟和藍朔,誰更被動。”
“誰知道呢,但至少,雙方都想跟彼此綁定關系,”随影道,“江忱在這行業孜孜以求的,可不是跟莘訊平起平坐,他要碾壓。”
“小半年不見他人,原來是去了北洲軍盟總部,”江燼靠向後座,“但願他成功。我的兄姐,各有各的志向,有時候我挺羨慕他們的,目标永遠是那麼堅定、清晰,并且為之全力以赴,人生總是因此有價值。”
“幹嗎妄自菲薄?你的目标也很明确——自由。”随影道。
“那太抽象了,”江燼搖頭,喃喃道:“人們總是說,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了錯誤的東西。如果我的所求沒有錯,我就不會常常感到迷失。所以,自由是錯的,真相是錯的,我……也是錯的。”
“那就一路錯下去,看看能結出什麼果來。”
江燼輕笑:“你這話,很像岑安能說出來的。”
“哦?”随影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倆認識多久,竟然如膠似漆到這地步了?還有,那小子到底是什麼來曆?”
“不知。每次我想試探時,他總有法子避開不談。”江燼認真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是應了我的呼喚而來的,雖然他不知道。有一種可能,他和我一樣,沒有記憶,所以才遮遮掩掩。從來沒有人像他那樣,讓我……情不自禁地做出出格之舉。”
随影擡起眼皮,瞟他一眼:“你倆睡了?”
“沒。”江燼頓了頓,“親了……”
“操?”
“沒……”
随影一愣,一言難盡地看着他,“那隻是個語氣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