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給藍極晶穿了個孔,和江燼給的莫比烏斯環戒指串到一起,當成吊墜挂在頸上。
“我給你的東西呢?”岑安問霓音。
“給專業的人了。”霓音看向D3。
“怎麼樣,零号疫苗有沒有不對勁兒的地方?”岑安問。
“沒有。”D3說道,猶豫了一下,“不過,那個存儲器裡的資料裡,有它的研發記錄,我發現,它最初被設計過一種靶向效果,專門和特殊核酸結合,以避免藥物對其他正常因子的幹擾。但這種設計會誘導出一種血液病,所以被廢除了。此後零号的幾百個研發樣品裡,都沒有采用那種設計。”
“是盂血熱嗎?”
D3點點頭:“那是一種很恐怖的血液病,血細胞瘋狂增長,增生速度遠超死亡速度,甚至不死亡,癌細胞來了也得遜色。想想看,血液因血細胞驟增,黏稠得凝成脂狀,随着密度快速增加,變得堅硬、堅固,刺破血管和内髒,筍尖一樣勢不可擋地沖出人體。我曾在停屍房見過一具,前一天看時遺容正常,第二日,軀體被血細胞當成養分奪去增生,穿破□□的血脂血塊亂堆在一起,凝固的,半凝固的……”
“别說了。”岑安打斷他。
除了D3,幾人的臉色都有些慘白。
D3笑笑:“你該謝我,沒往你們的腦機裡投圖像。”
“那種病怎麼防治?”雲渺問,她對這病也是聞所未聞。
“治不了,隻能防,或用藥物長期抑制。”D3道。
岑安問:“你在輯魂的疫苗注射方艙,沒注意到盂血熱發病者麼?”
D3搖頭。
“阿蘭比對了資料室的數據,她說,輯魂監獄的盂血熱患者,滿足兩個條件——經曆過有害基因變異,注射過零号疫苗。激光束隻處理了沒有患過盂血熱的變異者,所以無人注意,他們的憑空消失,有可能是被送去了雪原……”
“要想求證這一點,很簡單。”D3将衣架上岑安的外套取下來,還是江燼給他配的那一件,内襯裡有刀有槍。
“我有個叫愛德華的同事,經手監獄的變異基因篩選工作,如果有盂血熱,他不可能不知道。不過,他厭惡仿生人,對仿生人的話他一向不怎麼搭理。你得給他的顔色看看,他才會老實。”D3指了指他的武器挂托。
岑安迅速穿戴好,檢查了一遍武器。
“小岑……”雲渺拉了拉他的衣角,欲言又止。
“别擔心,姐,我去去就回。這次保證不闖禍。”岑安握了握她的手,轉向霓音,“照顧好姐姐。”
“用得着你說?”霓音道。
“借我幾張撲克。”
“幹嗎?”
岑安滿嘴跑火車:“上次跟你并肩作戰,我可太開心了。這次沒你陪着,但隻要拿着你的東西,會讓我覺得你就在我身邊,好弟弟——”
“有病啊你?”霓音瞪他,嘴裡喃喃罵着什麼,卻還是給了他一把鋒利的撲克牌。
出門後,岑安與D3沿着空蕩的走廊走,發現D3剛結束完一場通訊。
“跟誰聯系呢?”
“院長。”
岑安停住腳步,“你還要跟她報備?”
“讓她給你一路開綠燈啊。”D3指着漂浮在走廊和窗外的移動監控器。
他們所過之處,所有的監控器都識趣地背過身去。
愛德華從前不叫愛德華,依稀是個帶着希望與光明涵義的名字,他已經不記得了。
現在的名字,源自那部哥特式老電影《剪刀手愛德華》,他也有一雙鋒利的剪刀手,刀刃全部張開的面積足有五平米那麼大,可以輕易地劃開堅固的金屬與岩石。此刻,卻被一團膠狀的柔軟物質,絞得一動不動。
不見天日的工作室裡,他被按跪在地,身後是一列形容冷酷的機械傭兵,綠色眼睛的男人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皺着眉讀取一隻存儲器。
“這麼說,”男人的食指點在他腦門上,綠眼睛襯得他好似夜行的惡狼,“除了你的腦子,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記錄過他們的存在了?”
愛德華呆滞地看着他,領口倏然一緊。
“說。”
愛德華仍是一言不發,淺褐色的頭發蜷曲濃密,胡子也是,長期不修邊幅的他,像一隻于陰濕環境中瘋長的植物。
男人意識到這是個很古怪的家夥,精神狀态異于常人。男人心生嫌惡,愣是忍下來,放緩聲調:“告訴我,毛叔允諾了你什麼?”
愛德華笑了一下,“天使……”
“那是什麼?”
愛德華的瞳孔漸漸擴大,思緒肉眼可見地飄向遠方。
“……偉大的造物主啊,我會和你,和天使再次見面,那些閃着光的一切,注定是真實……我們終會相逢,在這個世界……”
渾濁的氣音從他嘴裡吐出來,詭異的笑容下,是生生不息的執念。
男人确定這是個瘋子,丢開他,做了個手勢,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傳來一聲頸椎斷裂錯位的響動。
劇烈的痛楚中,愛德華的剪刀手從那堆膠質物中脫離,他啟動身體的某個按鈕,那雙鋒利的剪刀手開始升溫、沸騰,融化成的鐵水裡,一隻槍灰色的金屬塊浮現出來。
他把金屬壓在身下。
生命消逝的最後時刻,他看到從排風扇躍進的少年。
哦,是黑傑克來了。他愉快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