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湘,以後你啊就住在這個屋子就好,你那個大哥哥天天不回來,沒必要給他留房間。”黃雷立推開門,招呼着讓段書湘進去。
“謝謝叔叔。”段書湘有些不自然地道着謝,這個沒見過幾面的陌生繼父對她過于親昵地稱呼以及這裡完全陌生的環境讓她心裡感到不适應和不安。
燥熱的夏天她渾身冒汗,黏糊糊的體感更加劇了内心對這個新環境的抗拒,但是這些她都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媽媽自從離婚後就變得格外敏感,哪怕是她随口說出去的話都可能會在無形中傷害到媽媽。
“行,那你就先進來歇歇,我去幫媽媽搬行李。”說着黃雷立将口袋裡的鑰匙遞給段書湘,一個人去了前面。空蕩的後院瞬間隻剩下段書湘一個人。
看着黃雷立走遠,她臉上的笑容面具瞬間卸掉,用力把裝滿課本的行李箱搬進屋子。
房間狹小陰暗,窗戶窄的透不進多少光,牆壁上的膩子抹得亂七八糟甚至放着衣櫃的那一面牆還裸露着紅磚和水泥。
家具更是簡陋的可以忽視的程度,隻有最基礎的一架鐵床,一排螺絲送掉櫃門晃晃蕩蕩的老式木櫃以及靠着櫃子擺放的那張包着綠色卡通塑料桌布的低矮木桌,桌角的磨損的程度昭示着它經曆了多少年代。
段書湘心裡不是滋味地松開手中的鑰匙把行李箱靠牆放好。她走到櫃子前,櫃門歪歪扭扭地半掩着裡面胡亂堆放起來的衣服,明明空間很大卻不肯擺整齊一點足以見這件房間的主人生活有多麼大條。
她皺着眉伸手整理時,前屋忽然傳來母親的尖銳的聲音:“你别管我,我自己能行!”段書湘手一頓,心不自覺地提了起來,然後一道聲音過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她終于喘過氣來,幸好,幸好沒有開始吵架。
離婚後,媽媽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尖銳,動不動就會吵起來,她對任何有争吵迹象的事物也因此變得格外敏感警惕。
她失落的坐到床上試圖适應這個糟糕的新環境,這是她自己選的路,所以這條路上有多苦,她都認。有關于在段家錦衣玉食的生活,她隻當是上一世的經曆。從得知段磊在外面有一個和她一樣年紀的私生女時,她就對那個父親徹底失望了。
所以當母親何鳳蘭選擇跟段磊離婚時,她就認定要跟着媽媽,跟着滿心瘡痍的媽媽。段家勢大,離婚官司打了一年多,糾紛無數,最終以她媽媽帶着自己和五萬的賠償離開段家為落幕。
她開始其實是不接受媽媽和黃雷立結婚的,直到某天晚上她放學回家,她看到媽媽的臉上竟然不是淚水而是笑意時心下忽然一松,她癡迷地看着媽媽昏沉了許多天的眼睛再次變成亮亮的樣子,忽然就接受了。她放下書包,拉住媽媽的手說道:“媽媽,去吧,你做什麼我都跟着你。”
……
炎熱的正中午,僅僅是坐着不動就已經足夠悶熱,更别提段書湘坐着敞篷的三輪從村口一路曬着過來,不經曬的臉上早就熱得通紅。
她熱的實在受不了,隻想趕緊去洗把臉,就跑到前屋去找媽媽,拉着何鳳蘭的手怯生生地說想洗臉。
“書湘要洗臉啊。”黃雷立聽到後爽朗地笑了起來,他肩膀上扛着一個黃色的尿素袋子,裡面裝着母女兩個的行李,因為重,整個人彎着腰往前面傾斜。
盡管能看出來他很吃力,可他還是騰出一隻手指了指樓上:“咱家洗臉刷牙洗澡的都在樓上,書湘先麻煩你跑一趟哦,等叔叔忙完這段時間,就給你的後院也接一段水管,這樣刷牙洗臉就不用跑上跑下的了。”
段書湘沒想到黃雷立會插話,愣愣地點了點頭,有些尴尬的往樓上去,轉彎的時候,她看見母親正親切的跟在黃雷立身後扶着袋子幫他分擔重量,黃雷立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母親哈哈大笑。
這個場景是絕對不會在段家出現的,印象裡,她的爸爸段磊隻會穿着剪裁整齊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四十多歲的年紀還依舊脊梁挺直。很少有這樣彎着腰,累的滿頭大汗的情況,更不用提讓他開玩笑逗媽媽笑了。
媽媽在爸爸身邊總是小心翼翼的,她能感覺得到,奶奶那邊是不喜歡媽媽的,甚至媽媽有些時候和爸爸吵架,也會連帶着她一起罵,罵他們老段家的人沒一個看得起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