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莉重新坐會位置上,凳子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段書湘幾分。她聽着段書湘的聲音,不禁幻想起中考後的事情,萬一她那時真考上了好高中,她爸媽肯定會特别高興!
然而看見黑闆旁邊的紅色倒計時,趙莉心裡忽然又産生一絲悲哀,她不禁懷疑,自己真的來得及嗎?不等她再接着往下想,段書湘已經将試卷平擺到了兩人中間,甚至還細心的用手撫平了邊角……
春去夏來,段書湘和趙莉的學習小組沒有再拆散過,趙莉跟着段書湘越學越認真,卷發長長變成了直發,美甲長長後也沒有再做過,中考結束前的最後一次模拟,趙莉的成績是全班第三名,離第二名的宋森隻差了三十一分。
趙莉看到成績的那一刻興奮地摟住段書湘,整個人都賴在她身上:“書湘,你可答應我了,我要是考到前三你就要陪我去打耳洞的!”
段書湘感受到懷裡的溫暖,筆尖頓住,愣了一下才接着說道:“行,但是我隻能打左耳,右耳穴位太多,我媽知道了會罵我的。”
……
時光匆匆,初中很快就迎來最後一場考試。關于宛城的中考,有一個特别奇妙的現象——無論中考前何種天氣,中考三天都會下很大的雨。
這年中考第一天并沒有下雨,段書湘還以為“逢中考必下雨”的結論要在她這屆被打破,誰知道第二天上午,剛發完卷子外面就下起了傾盆大雨。考場空調冷風直吹,窗外密密麻麻的雨滴平添了幾分蕭索……
三天考試結束,所有人都歡天喜地,考場外全是橫幅和花束,段書湘看着沖入父母懷中嬉笑的同學,有些心酸地低頭從人群中穿過去,拖着大包小包的行囊,坐上通往黃家的長途汽車。
與此同時,段畫意從段磊懷中接過了九十九朵向日葵,李麗梅請來了攝影師為他們一家三口在考場前合影留念,段畫意一身輕松地抱着花進了轎車,三人去了一家早就預定好的餐廳用餐。
拖着行囊回到黃家時,段書湘熱的一陣恍惚,好似回到了一年前那個暑假,也是大包小包的行李,也是狼狽的滿頭大汗。
冬天剪短的頭發現在已經長長,原本滿滿一櫃子的咖啡杯也隻剩下寥寥幾個,賣了很多,吵架時砸了很多。
她心口悶地厲害,不停地給自己找事情做,家裡能洗的,能擦的,她全擦洗了一遍。直到她把最後一套被褥晾到晾衣繩上,她徹底筋疲力盡。水珠滴滴答答地砸到洋灰地上,不等洇開就被地面烤幹。汗珠浸入段書湘眼睛裡,她澀得不行,拿着吊帶就跑去二樓沖涼。
水龍頭下,她昂着臉,閉着眼睛感受着溫涼的水溫,趙莉說,三十七度五是個獨屬于夏日的溫度。直到現在,她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夏天的燥熱怎麼能是三十七度五的水溫可以概括的了的?
不知過了多久,段書湘疲倦的睜開眼,随意擦了一下身體就套上吊帶裙——這是她和趙莉打耳洞的時候,一起在地攤上買的閨蜜睡衣。
段書湘抓着自己的長發,披着浴巾就往樓下走。然而看着樓下客廳平白無故多出的那個人,她腳步瞬間凝固在樓梯上,喉嚨幹澀的說不出一句話。
沙發上,少年修長的手指松松垮垮地夾着一根細煙,手腕正中央,一道凸起的疤痕順着他的血管延伸到掌心,精壯的手臂青筋虬勁,眉頭緊皺低着頭不知再思索着什麼。
他一身白衣,穿越時空帶來了獨屬于那個除夕夜的缱绻與糾葛,段書湘呼吸一緊,忽然明白了三十七度五為什麼是獨屬于夏天的溫度。
察覺到腳步聲,那人擡頭望向愣在樓梯口的段書湘,眼梢帶着疲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依舊不說話,隻是沉默着吸了一口煙。
過了許久,她還愣在那裡,黃鳴明不解地擡眸望去,察覺到段書湘的視線凝固在自己手上,他彈了彈煙灰,像是明白了她為什麼不願意下來,笑着最後抽了一口,伸手把煙按滅:“不好意思,沒想過你會回來。”
他神色松散,嘴上說着抱歉的話,語氣卻不帶一絲歉意。又是半年不見,他的皮膚黑了很多,聲音也變得成熟起來。
黃鳴明站起身,滿身疲憊,急不可耐地側着身子擠上樓。狹窄的樓梯上,段書湘被他逼到角落,低頭恰好瞥見他衣擺上的黑色機油,他壯實的手臂上也全是黑色痕迹。
機油,他是打工去了嗎?段書湘後背瞬間冒出冷汗。黃鳴明可是黃家的親兒子,他都不上學了,自己又該何去何從?黃雷立怎麼會願意供應自己讀大學?
想到這裡,段書湘失魂落魄地下了一截樓梯,腳底卻忽然踩空,她整個人都朝前面撲去。
“你走什麼神?”黃鳴明不耐煩地伸手一把将她撈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又變得無賴起來:“你還想碰我瓷?”
他聲音缱绻低磁,段書湘呆愣地搖了搖頭,皺着眉頭從他的掌中剝離出自己的腰,逃也似的紅着臉跑下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