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無道,災荒現;為名利,起烽火;唯小民,生離亂,遍饑寒。”
“憐世人,凰女降;還太平,複大同;赴越地,共攜手,普溫飽。”
一則童謠悄然在隆谷流傳開來,僅一天,等人們注意到的時候,發現早已傳遍全城。
大街小巷裡,全是孩童天真無邪的傳唱聲,不少大人也不由自主跟着吟誦。
這誇張的結果,是張青禾完全沒料到的。
當真是,天下苦“申”久矣。
“怎麼樣,查出結果了嗎?”
縣衙後堂,隆谷縣縣令青英壓抑着怒火與焦灼,急切地詢問前來回禀的捕快。
今日友人相約春華樓吟詩作賦,他便早早下衙,坐着轎子前往應邀。
不想途中竟聽見有稚子歡歌,初時沒聽清,覺得朗朗上口,甚是雅緻,待離得近了,分辨出詞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這哪裡是什麼爛漫童謠,分明是要命的反詞。
而且遣詞粗鄙直白,絲毫不加掩飾,當真是無法無天,也當真沒把他太阿青氏、和隆谷縣一把手放在眼裡。
當即顧不得赴約,立刻回轉命人徹查。
前天剛有趙氏公告九州盟,清君側;今兒個又鬧出個凰女妖言惑衆,意圖謀反。
上面的人會怎麼看他?
前者倒還好,大家都一樣,但兩相疊加,他就凸顯出來了。
當前朝堂早就打破了從前的默契,變得殺機凜然。勢力之間互相攻讦不留餘地,一個不慎,便是身死族滅下場。
太阿青氏自有底蘊,雖不至此,但不得已的情況下,也得‘斷腕’求生,而他,就屬于可以斷的一腕。
所以這則童謠,絕對不能成為别人攻讦自己的把柄。
燭火斑駁,牆上的倒影忽明忽暗,跪坐上首的人身子前傾,眉骨覆下的陰影,透着森寒。
被直視的捕快不由咽了口唾沫,回道:“禀大人,屬下已經探查清楚了。流言最初是城中乞兒傳出來的,他們說是一個女娃花錢讓他們傳唱的。”
“屬下按照他們交代的,去朋來客棧拿人。”
說到這他頓了下,一時不知該如何措辭。
“人抓到了?”縣令青英追問。
“沒有…”
捕快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
察覺話語裡的不快,捕快慌忙解釋道:“我們當時找到她,她當即供認了,然後,當着我們的面消失了。”
“消失?你當本縣令是三歲稚童嗎?”縣令都快被氣笑了。
“不…屬下不敢妄言,屬下說的句句是真的,屬下手頭下的衙役和朋來客棧的掌櫃夥計都可以作證,他們就在外面候着,還請大人明察。”
“那女娃是真的一下子消失不見的。”捕快重複道。
回禀前,他也是反複确認過的,但不管怎麼檢查,人的的确确憑空消失了。
他也覺得難以置信。
見他言之鑿鑿,縣令青英遲疑了,當即把相關見證人叫來一一詢問。
“你們當真沒發現什麼密道?”
朋來客棧掌櫃的直呼道:“小的這客棧開了有十來年了,當初施工改建的時候,小的也在場,樓中不可能有密道。”
“那位兩位女客是前天酉時末住的店,這麼點時間也來不及挖地道。”
莫名牽扯到這事,掌櫃的覺得倒黴的同時,也驚異非常。
“莫不是她真是天上下來的凰女?”一時間,許多人心中湧出這樣的想法。
見縣令大人仍一副陰沉不定的樣子,有個衙役沒忍住道:“她說她是凰女,道号慶音。”
“一派胡言!”
“子不語怪力亂神,所謂神鬼,不過是些包藏禍心之人使的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縣令青英語氣堅決。
就算是真的,他也不可能認。凰女如果是真的,那流言傳唱的内容呢?
且,越是敬畏鬼神的人,越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故而盡管聽了衆人的說辭,但縣令青英私心裡還是不信。
雖然不知道那自稱凰女的女娃使用了什麼手段,但隻是讓人傳些流言,并沒有直接傷害到他,想來不足為懼。
于是,下令明日全城戒嚴,嚴禁流言傳播,嚴禁城門出入。
在他們商讨如何把張青禾這個凰女揪出來的時候,全然不知她已經在他們附近轉了一圈。
太阿青氏,家大業大,縣令大人作為當中一員,家資之豐富,果然沒讓張青禾失望。
除了上萬金銀,張青禾還收獲了一屋子藏書。
對于這種梁上君子的行為,張青禾絲毫不覺得可恥。因為從政治立場來說,雙方屬于不可調和的敵對關系。她這是在削弱敵人,增益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