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律瑟威,海葵區,異事局大樓。
大執政官蒙薩莉·奧克特納正坐在臨時會議室的靠椅上閉目養神。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卻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平靜地開口。
“我還以為凱撒這次會親自來。”
“蒙薩莉閣下,父親他身體欠佳,無法趕來班律瑟威,隻能由我代行家族主事人的職責,”一位淺金色短發的男人走到她的身前,他并不介意這份無視,而是微微欠身,向她行了個标準的洛斯裡克禮。
“你想見見你那位親愛的妹妹嗎?她這次可是幫了班律瑟威一個大忙,”蒙薩莉依舊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略帶戲谑地勾起嘴角。
“沒有必要,而且我不覺得她想見我。”
埃文斯·克裡斯蒂在她的對面拉開了一把椅子,放松地坐下,似乎對她的話不甚在意。
“好吧……伊利克特拉和瑪格麗特呢?我記得這個時間段,他們的會議應該都結束了才是,”蒙薩莉終于擡起眼皮,望向眼前神色淡然的男人。
她指的是另外兩位大執政官,伊利克特拉·安德森與瑪格麗特·霍爾拜因。原本克裡斯蒂家族來的應該是凱撒·克裡斯蒂,隻是臨行前,那位大執政官突然稱病在家,改派了自己的兒子來班律瑟威。
“蒼穹與灰塔的艦隊安置問題還未交涉妥當,伊利克特拉閣下不太放心,又去市政廳過問了一遍。至于瑪格麗特閣下,她似乎去找塔薇亞女士了——我記得她們在霍爾拜因學院時就認識,大概是想叙叙舊吧。”
蒙薩莉點了點頭,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會議室的某個角落,埃文斯順着看過去,隻看見一隻普普通通的花瓶,他也猜不到這位大執政官女士到底在想什麼。
盡管他們現在的對話看上去十分和諧,但那也隻是因為眼下需要優先解決STS-9527的事情。洛斯裡克執政院内部的關系當然遠沒有他們現在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對了,剛才在門口,我遇到了那位來自蒼穹的特勤組組長,他又問了一遍鏽星遺迹群的事。”
在埃文斯提到那個詞彙的時候,蒙薩莉的目光突然鋒利地掃了過來:“凱撒和你提過鏽星的事嗎?”
埃文斯搖了搖頭。
“他沒有告訴我,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找資料查出來的。自三年前起,父親似乎就對這些不太感興趣了——他最近甚至正在計劃退休。”
桌對面傳來一聲嗤笑。
身為大執政官的蒙薩莉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說辭。隻是她對此也沒有再說什麼,精緻的眉眼間染上了幾分複雜,淡藍色的眼眸垂下,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
鏽星。拉普拉斯超算中心。
蒙薩莉再度閉上眼睛,默念着這兩個名字,不知不覺中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場鏽星考察隊事故。在這件事上,她比大多數人知道的都要多得多,自然也了解一部分這座遺迹背後的秘密。
隻是,如果探尋曆史的真相要用文明的未來作為代價,她倒是希望人類永遠保持愚昧與無知。
深藍五,夫休港,南嶽艦隊臨時駐紮點。
嶽戈登上了一艘臨時停泊的蒼穹星艦,他熟門熟路地登上舷梯,順着長廊一路走,直至在一間不起眼的房間門口停下。
敲門聲響了三下。
“進來,”一道蒼老而雄渾的聲音隔着門傳來。
打開門,嶽戈就看見一位頭發花白、目光卻如鷹般炯炯有神的老者坐在一條黑色的皮質沙發上。他身形挺拔,坐姿始終是繃着的,面容肅穆,渾身不自覺地帶着一股入伍多年的軍人氣質,讓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嚴肅起來。
“爸,”嶽戈簡短地招呼一聲,便坐在了老者的對面。
老者,也就是嶽戈的父親,蒼穹軍事委員會的前任委員長,嶽關山,看到兒子進來,表情上沒有太多變化,隻是徑直地開口:“班律瑟威的事我大緻聽說,這次辛苦你了。不過如今事情解決,我們也不好再多停留——阿渡的事,怎麼說?”
“洛斯裡克對遺迹的保密措施很嚴格,”嶽戈的語氣凝重起來,仿佛不是與自己的父親,而是與自己的上司在對話,“但他們一口咬定考察隊全員都已經犧牲,并承諾很快就會将遺體歸還家屬。”
說到這,他停了下來,從胸口處的夾層取出了那封瑞瑟夫轉交給他的遺書。
“立場尚不明确的進化号也認同了這個說法,并從遺迹内拿出了這份阿渡的‘遺書’。”
嶽關山接過了那張被仔細疊好的薄紙,卻沒有立刻打開,而是看向了嶽戈的眼睛:“班律瑟威的事,我都知道,包括那個新生的異端FRL-006。你認為阿渡真的死了嗎?”
沙發對面,嶽戈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暗,卻沒有接話。
“你比我這個老家夥對異端的事情要了解得更多,你老實和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阿渡其實沒死?”嶽關山的語氣并不重,但給人的感覺總是有股淡淡的壓迫感。
“從一名蒼穹異事局執行官的角度,我隻能說,阿渡,或許确實已經死了,”嶽戈回答的語氣出奇平靜,但老者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
有些事不好明說,自己心裡清楚就好。
“唉……”他聽見沙發對面的父親發出一聲了然的長歎。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