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艙的嶽鵬池心情就沒有那麼美妙了。
按照那位大人的指示，隻要他對戲團的人稍作敲打，回頭再給點好處，劇院的表演就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安排了。不僅劇院成員會對自己敬畏有加，那位大人也會覺得自己一點就通，沒準就将那偉大的神術傳授給自己了。
誰能想船上剛好還有幾個不好惹的，還偏偏坐最普通的一層客艙。
他啧了一聲，撓撓頭，幾位跟班随即殷勤地上來端茶倒水。
嶽鵬池撮了口九漣撫白茶，眯起眼睛，想起了林鶴心的話：也罷，誰稀罕當那個老東西的孫子，所謂的四世家到頭來不過一群普通人，哪有那位大人的能耐滔天。
潛龍在淵，不急這一時。
待他學成神術，想收拾誰收拾誰，彼時那林大小姐哪還敢對自己擺臉色？
想到那位大人描繪的願景，嶽鵬池神色再度輕快起來，一旁的跟班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也隻能跟着嘿嘿傻笑。
“想什麼呢？”
幽幽的陌生男聲在客艙内響起。那聲音朦胧模糊，像是老舊的收音機中殘破的人聲，帶着失真的詭異感。
“我想起高興的事情……不對，誰？”
嶽鵬池笑到一半的聲音戛然而止，旁邊一圈跟班炸開四散，臉上挂滿了見鬼的表情。
這人聲不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人發出的！
隔空傳話，不見蹤影——莫不是和那位大人一樣的神眷者？躊躇再三，嶽鵬池斟酌着詢問道：“您，您好，請問您是老師的同僚？”
蹲在窗口外側，借羽毛振動變聲的渡鴉：“……”
他就随便吓這人一吓，怎麼還開始腦補自己的來曆了？
不過他從剛才起就覺得這個嶽鵬池蠢得異乎尋常，猜測對方身後是不是有什麼人在煽動，這句話倒是印證了他的想法。
也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艙房内無端刮起了一陣陰風，幾片灰白色的羽毛落在嶽鵬池的肩頭，像一雙手輕輕搭上了他，陰森森地擦過他脖頸處的皮膚，隐含某種威脅之意。
嶽鵬池低下頭，灰白羽毛落在桌子上，羽柄處張開的黑色眼睛直挺挺地望向他，帶着某種不懷好意的審視意味。
不對，嶽鵬池不是沒遇到過其他神眷者，但哪有這種上來就顯露惡意的？想對他下手，無論如何也要掂量掂量那位大人的手段。難不成……眼前的神眷者不比那位大人弱？
面對頂級的強者，他深知逃跑和反抗都沒有用，不如老老實實聽話。
那陌生聲音命令道：“其他人離開房間，你留下。”
“你們先滾出去，”跟班們還沒回過神，嶽鵬池忙不疊吼了一聲。
這倒不是出于什麼善意，隻是那位大人說過，神眷之事需要避人耳目，嶽鵬池不想讓其他人也打聽到自己的秘密。
其他人雖然摸不清頭腦，也知道他身上有許多怪異的秘密，秉着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原則，不用嶽鵬池威脅，他們一溜煙地跑了個幹淨。
艙房内徹底靜了下來。
“接下來，我問，你答。”
嶽鵬池谄媚地秒回：“好的，大人，我肯定知無不言。”
“你老師是誰？”
“您這樣的強者肯定是認識他的，我想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哦，誰？”
嶽鵬池隻覺得頸部一痛，羽毛劃破他脖子上的皮膚，擦出血痕。他連聲驚呼，哭喪起臉：“是神眷者‘蓋吉斯’先生，您怎麼可能不認識？”
渡鴉在心底咀嚼了一遍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哦，他啊。”
說是這麼說，其實某個新生異端完全沒想起來這個蓋吉斯是何方神聖。
“那看來是誤會了。”
羽毛得到了他的回答。于是，又一陣無名風，吹散了這片空間内所有的羽毛，昭示着這位不速之客終于離開了此處。
這就走了？
嶽鵬池汗涔涔地松了口氣，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驚魂未定。
他就知道是誤會。
偉大的“蓋吉斯”先生可是教會在蒼穹星域的最高負責人，幾乎沒有神眷者是不認識這位強者的，除非這個威脅自己的大佬壓根不是教會成員……
等等，嶽鵬池突然反應過來，他為什麼會覺得對方是教會成員？
那聲音自帶心理暗示的能力！
如今他既然反應過來，就說明那個大佬已經解除了對他的精神影響。
嶽鵬池越想越氣，結果動作太大，一個不小心崩裂了脖子上的傷口。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找紙巾止血，一邊惡狠狠地想，那個未知的高威脅非己方存在敢如此戲弄自己，就是不把那位大人放在眼裡。他必須立刻将這件事告知大人，狠狠教訓一頓對方！
他當即把剛才的壓迫感忘了個幹淨，掏出移動終端就開始啰啰嗦嗦地發消息，将自己的經曆添油加醋地告訴了那位大人。
他字打到一半，又覺得口渴。
“人呢？死哪去了？”
半晌，門口傳來跟班們顫顫巍巍的回答：“您剛才讓我們滾出來……”
“那現在就給我滾進來，沒點眼力見！”
另一邊，渡鴉悄無聲息地溜進了男衛生間。畢竟理由是出來上廁所，做戲還是做足一點。
他對着衛生間明亮的鏡子，将衛衣兜帽與黑口罩重新戴上，開始思考那個嶽鵬池口中的“蓋吉斯”。
神眷者，聽名稱多半和受洗者那群瘋子有關，渡鴉皺起眉頭，受洗者潛入了九漣撫？
他會對這個名字感到耳熟，那就說明這個蓋吉斯或許是須臾之書中有些名氣的叛逃異端。但他說到底不是異事局的成員，回憶不起更具體的内容。
隻好先把已知的信息記下，等回去告訴克裡斯蒂女士他們。
頭頂的燈光閃爍，像是某種生物眨了眨眼。
整理好思緒，渡鴉漫不經心地轉身準備回去。結果衛生間内的某個隔間門恰好打開，他徑直對上了一個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人。
十分鐘前。
蔺君儀正借着男廁所試驗自己的能力在空間折疊技術中的應用。
之前贊格威爾就向他反映過，在空間折疊衍射裝置的影響範圍内，他的能力不能很好地發動，不然他當初也不至于被比勒爾那個老家夥關在生命之塔最高層外。
蔺君儀不信邪。
作為不定向異化類異端中都罕見的空間系異端，他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自信的——蔺君儀能以當前落點為起點，方圓三百米為生效領域選取終點，在起點與終點之間以空間裂隙作橋梁随意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