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青站在原地沒不清他的臉色,嘴裡嘟囔:“再說吧…”望着随潮生故作冷淡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加快腳步追上前去,青石闆路上響起清脆的聲音。
“口是心非,你明明很高興對不對?”她故意湊近,歪着頭打量随潮生微微泛紅的耳尖。
随潮生沒回答,隻是加快了腳步。
榮青立馬小跑跟上去,在他身旁像隻小蜜蜂一個勁兒地嗡嗡嗡問他。
兩人就這麼跑跑鬧鬧,絲毫沒有注意身後的楓息樹旁閃過一道黑影。
山谷裡有風呼嘯而過,吹落枝頭一片枯葉落在山溪中,在水中打了個圈兒後随水漂流。
穿寨而過的溪水繼續流淌,見證了新一輪的日夜交替,山風也送來晨間的濃霧籠罩着整片苗寨。
起了個大早的榮青在廊中伸着懶腰,打眼往竹樓下看去,就見依彩神色匆忙地要往林中方向走去。
“依彩,你去哪兒?”
“林子裡,我要給姐姐種一棵樹。”依彩說。
“你等會兒!”榮青“噔噔噔”跑下樓,站在依彩面前,“什麼樹?”
依彩說:“我們苗疆人的一生會有三棵樹,第一棵樹當她降生那天,便會種下,第二棵樹就是在她死後,由這棵長成的樹鋸為棺椁将其葬下,而第三棵樹便是在她死後,在墳地上再種下一棵樹,而這些樹就長成了我們苗疆郁郁蔥蔥的森林。”
榮青若有所思,他們從樹中來,又再回歸森林的懷抱,所以這就是森林永遠長青,生命永遠不滅嗎。
“那我和你一起去。”她說。
正當二人路過昨天燃起篝火的鼓樓,有不少人坐在裡頭,面容或是難看,或是喪氣,但更多的是憤怒。
榮青身旁的依彩剛想上前詢問發生了何事。
人群之中,面色最是憤慨的嘎魯大叔一臉怒氣地沖向她們,指着榮青破口大罵:“就是你讓楓樹弄死了對不對?”
依彩上前一步,右手隔開嘎魯,安撫道:“嘎魯大叔,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阿青他們可是解除了林蝕啊。”
“哼,誰知道他們使了什麼詭計才把林蝕解除,我看他們的目的恐怕是楓息樹吧。”嘎魯說完,又朝榮青呸了一聲,指着依彩也罵了起來,“當初楓息樹會選擇你當聖女,我看也是千年的靈樹瞎了眼,你眼盲心瞎可别被一些外鄉人給騙了!”
依彩面色通紅,忍不住和嘎魯争執起來:“嘎魯大叔,我試問自從接過聖女之責以來,就從未做過虧心的事,阿青是我帶來的解救苗疆危機的夥伴,你怎麼可以這樣污蔑她。”
“污蔑?”嘎魯聽到這話更是不得了,指着榮青她倆的手顫抖起來,像是快要被氣撅過去。
“沒錯,嘎魯大叔,你方才說我弄死了楓息樹,究竟是怎麼回事?”
榮青其實心中也有些慌亂,生怕是夜裡她動用燈鈴查看楓息樹出了纰漏。
可是最後她用燈鈴掩蓋了楓息樹枯萎的模樣,按理來說,靈脈幻化可比什麼苗疆秘術要可靠的多。
“你還嘴硬!”嘎魯吼道。
“行了嘎魯,聽聽她怎麼說。”原來是阿普朗從人群中走出來,朝榮青說道。
榮青敏銳地察覺到,這位苗寨裡德高望重的長老言語中的情緒和昨日款待他們時,有明顯的不同。
如此表述帶有審視的意味,并且暗示在懷疑自己。
她眼光閃動,觀察起鼓樓裡昨日熱情好客的苗寨中人,此刻都夾雜着不信任和警惕。
這樣反差的态度,事情的嚴重性可能超過了自己的預估。
榮青試探性地問道:“長老,可是楓息樹出了什麼變故?”
阿普朗沒有回答,一臉審慎的表情看她。
“你還明知故問?”嘎魯說道,随後從人群中又拉出另一個神色不安的中年男人出來,“石保,你來告訴他,你昨日夜裡都看見了什麼!”
那名叫石保的男人被拉扯到中央,他看向榮青的眼神裡充滿畏懼和戒備,指着榮青說:“她…她不知道用了什麼法術,讓楓息樹一瞬間枯死。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害怕得很…就跑了,等到今早上再來看楓息樹,就枯死成這副模樣…”
榮青沉默了,石保八成是看到自己用小燈鈴将楓息樹身上的苗疆秘術撤走,但後來因為害怕離開,并未見到自己用燈鈴複原楓樹生機的模樣。
不過…
她眼神沉沉地看向阿普朗,曾記得依彩在地裡洞窟時說過。
長老們分明知道楓息樹已然枯萎,隻是用秘術支持假象。
但如今這番“圍攻”自己的原因,恐怕隻有一個。
那就是秘術已經不能支持假象太久,她成了“楓息樹枯萎”的替死鬼。
依彩也想到了這層原因,護在榮青身前,想替她辨明:“阿普朗長老,你明明知道楓息樹早就……”
“夠了!”阿普朗将手中拐杖重重敲擊地面,眼中警告的神色瞥向依彩,“有些事,你知道輕重。”
榮青捏捏依彩的胳膊,對她輕輕搖頭,示意沒事。
“阿普朗長老,我知道了,我昨日夜裡确實去看過楓息樹。”
周圍人神情激動,指着她怒罵起來。
榮青環視苗寨裡的村民們,心裡有些沉重。
不能怪他們,畢竟心中信仰衰敗,誰都不會接受這個事實。
但認下這個罪,她也不願!
“我沒有害死楓息樹,我也有辦法可以使楓息樹恢複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