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回客棧。”随潮生說完欲收劍入鞘,擡手時的動作拉扯到肩膀上的抓傷,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榮青和李有崖連忙上前查看。
随潮生忍着痛收起長劍,輕輕别過榮青搭上他肩膀的手。
沒想到另一邊李有崖拉住他左胳膊,沉聲道:“别動潮生,我看看。”他仔細瞧了瞧,還好傷口上并未泛起同他先前中蠱時的黑紅妖氣,隻是爪子撓破血肉的傷口。
“于剛剛的情形來看,還好隻是皮肉傷,到顯得比我幸運很多。”李有崖眯起眼笑笑。
聽見這話的榮青,把提着的一口氣都呼了出來,她舔了舔有些幹涸的嘴唇,看着随潮生眼睛說:“那走吧,回客棧處理下傷口。”
誰知随潮生回避了她的眼神,不發一言地走進民屋裡。
“诶...”榮青有些不明所以。
随潮生進去不過一會兒,用未受傷的胳膊單手抱起一個襁褓走了出來。
“她母親将她護在懷中,所以沒有死于蠱女口中。”随潮生走近榮青,将手中嬰兒遞給她。
榮青接了過來,看着眼前染血的襁褓裡嬰兒熟睡的面孔,突然覺得今日哪怕是死,但是護住了一條性命也是值得的。
隻是随潮生此刻的樣子怪怪的,就像是回到當初在雲稷山相遇那般疏離陌生。
夜空中的積雲被風撤開,隐于幕後許久的月亮,終于舍得露出她雪白的面容,月光清透地灑了下來,沿着随潮生慢慢踱步出院子的腳步,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顯得有些孤寂。
“榮青?”李有崖喚醒她的入神,“咱們走吧。”
“嗯。”
聽見門口的動靜有些熟悉,知道是榮青三人平安歸來,老闆娘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她連忙将客棧大門敞開,目光落在了榮青懷中的襁褓上,驚詫道:“這誰家的孩子?”
榮青輕聲說:“西邊有戶人家的,隻剩下她了。”邊說着話,她将嬰兒遞了過去,“想來老闆娘你也是個有善心的好人家,這孩子往後可否托付給你?”
面前的女人,看着不過三十歲,聽她說起自己的身世,似乎也是個孤家寡人,或許這已無親人在世的嬰兒和她可以在這世間,從此相依為命。
老闆娘眼眶一紅,顫抖着手接過嬰兒,小心翼翼地揭開染血的襁褓查看,用臉頰貼了貼嬰兒有些溫涼的臉頰,襁褓幼兒似乎感受到安定和溫暖,小手在空中揮舞兩下後,又沉沉睡去。
“造孽啊……”老闆娘用袖子抹掉眼淚,騰出身子,讓三人走了進來,她擡眼的時候注意到随潮生身上的傷口,“這位俠士受傷了?我…我這裡有傷藥。”
客棧大堂裡,老闆娘将嬰兒安置好後,點亮幾盞油燈,昏暗的大堂總算有了光亮,她腳步匆匆來回走動,取來藥箱,又端來熱水和幹淨的布條。
榮青接過藥箱,正想搭手觸碰随潮生傷口,結果他身子突然輕側,榮青的手與他擦肩而過。
她手懸在空中,意識愣了一瞬:“你…”
随潮生面無表情,緊握的拳頭擱在腿上,像是不在意他這樣的動作會讓榮青感到心裡不舒服。
“我來吧。”李有崖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的不對勁,他接來藥箱放在随潮生面前的桌上。
随潮生坐在長凳上,沉默地揭開衣服,露出右邊肩膀。傷口雖然不深,但蠱女的爪子毒辣,這道傷口皮肉翻卷,看着觸目驚心。
李有崖熟練地清洗起傷口,撒上藥粉,動作十分利落地包紮好,嘴上說着話:“這倒讓我想起先前為師兄們包紮傷口的情形。”
“李大哥是門中的小師弟?”榮青出神後,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
李有崖笑着說:“是啊。”
“那随潮生呢,你有沒有師兄師弟?”榮青有些期待着問道。
随潮生不語,始終垂着眼簾,濃密的睫毛投下一陰影,隻是在聽到榮青嘴裡的師兄和師弟兩詞後,他似乎滾動了下喉嚨,但還是讓人猜不透情緒。
榮青站在一旁,目光在随潮生有些蒼白的臉上停留了很久。
老闆娘從後廚端來一壺熱茶和簡單的飯菜:“三位恩人墊墊肚子吧,我先上樓去給孩子喂口米糊。”
待老闆娘踩着吱嘎作響的木梯上樓後,大堂裡一時間安靜下來。
榮青捧着茶碗,在熱氣浮動中偷瞄随潮生,他依舊一言不發,嘴裡機械地嚼着飯菜。
她突然想到在出事之前,随潮生問她的話。
他說,若被迫成為惡人棋子,但不想害人,又該怎麼辦?
難不成赤焰盟威脅随潮生做事?
可做的又是何事呢?
明明一路走來,他沒有作出任何傷害他人的事,反而數次救自己于危難之中,這次同樣也是因為保護自己才被蠱女抓傷。
榮青喝口茶水,在心中擰巴起來,随潮生救她隻是因為生死蠱,是他怕死而已。
隻是兩人同生共死這麼久了,他難道就沒有對她産生過半點感情嗎?
今夜還這樣回避她的接觸,這人也太過分了!
越想越氣,氣得榮青啪嗒放下茶碗,大半茶水被蕩得灑在桌上。
桌上兩人被她這動靜惹得擡起頭來。
李有崖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口中,邊咀嚼邊問:“青妹,咋咧?”
“麼啥!”榮青站起身來,深呼吸一口氣,對面前兩人說:“我累了,回房睡了。”
見她氣鼓鼓地踩樓梯回房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李有崖摸不着頭腦,準備朝随潮生問話:“潮生…你知道她?”
“我也累了。”随潮生也跟着丢下這句話,起身上樓。
空曠的大堂裡,隻剩下李有崖孤零零一個人。
客房裡,榮青栽倒在床,惡狠狠地朝床褥猛揍幾拳撒氣:“他怎麼這樣!”
聽到屋外走廊裡接連響起走動關門的聲響,她心想應該是都回房睡了吧。